“什么!”玲珑诧然而道:“大皇子妃小产了?这都几个月了,怎么会小产呢?”
不怪她这样意外。
原本三个月内是最难抱住胎的。所以刚开始汪氏不声张,她也没对旁人说过。后来有孕满了三个月后,汪氏才对外说起了自己有孕的事情。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保胎做得很好。
细细算来,现下胎儿已经五个多月了。怎么这时候却忽地出了事!
玲珑心知有异,目光陡然凌厉,沉沉地望向了绿翎卫。
绿翎卫朝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她便知道,这其中确实是另有隐情,只不过不能对外宣称。
匆忙拜别了卢氏和郜心兰,玲珑快步朝外行着。直到出了苍柏苑,行出有几十丈远了,到达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看看四周没有旁人,绿翎卫方才凑到了玲珑身边,轻声道:“许是和大皇子的安排有关系。”
话不用多,一两句就足以点名问题的关键。
玲珑气得指尖都在发抖,又问:“太后怎么知道的?”
郜太后年纪大了。皇上早已下令,有好事的话要多和太后说说。那种会让老人家伤心的,就莫要在太后跟前提及了。
绿翎卫道:“这个不清楚。只知道大皇子妃卧床不起,身子怕是不太行了。”
玲珑愈发心急。
大皇子再怎么不好,汪氏这一胎对太后来说却是有一个重孙。更何况郜太后知道汪氏性子善脾气好,也挺喜欢这个孙媳妇儿的,对汪氏一直不错。
现下听到汪氏身子受损卧床不起,再乍一听说盼了好久的小重孙没了,老人家肯定受打击。
更何况七叔叔特意让她去看郜太后,八成老人家是知道了这事儿怎么回事。太后年纪大了,七叔叔定然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她。想来是在宫中经历风风雨雨那么多年,汪氏怀孕那么久了怎么会出的事,郜太后八成心里有数猜到的。
孙辈中出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也不知太后能不能受得住这种打击。
就是不知大皇子这般害了自己孩儿意欲何为。
玲珑还没有理清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当务之急是先去看看太后再说。她双拳紧握朝外行着,脚步更快,“让人备车。我即刻入宫见太后。”
静安宫内,现下当真是应了这个名字。安静到了极致,听不到丝毫的动静。就连宫人们从旁走过,也是丝毫动静都无。
虽然平日里太后歇着的时候也会这般安静,可现在空气中莫名地透着一丝丝的紧张,和平时的祥和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玲珑无暇多想,在宫人们怯生生扬起的一声“长乐郡主到了”的禀报声中快步进入屋子里。
屋中燃了香。平时带了点甜甜气息的香味,此刻在这气氛压抑的屋子里,却是和这周围的一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郜太后歪靠在里间的榻上,双目半合,瞧着似是昏昏欲睡。
玲珑步子暂缓,慢慢走到了榻边,轻轻坐在了郜太后的身侧,握住她的手。
老人的手背皮肤干皱,上面有着大小不一的半点,透着沉沉老态。
玲珑嗓子发堵,努力了片刻方才轻唤道:“太后,您可还好?”
听出是玲珑的声音,郜太后努力掀了掀眼皮,红肿的眼睛眯缝了半晌,好不容易才看清了些眼前的人。
她反握住玲珑的手,声音哽咽地说:“玲珑啊,你说,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
玲珑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而之前的绿翎卫也并不知道多少。他只告诉玲珑,现下事情略有变动,七爷遣了人四处去找郜五爷,相关事情还未来得及细说。
如今听了太后这般讲,玲珑把四周的人都遣了出去,悄声问:“到底是怎么了?太后娘娘,我什么也不知道。七叔叔没来得及和我说。”
郜太后心里的话憋太久了,无人倾诉。
她本就信任玲珑,现下这丫头又将是老七的媳妇儿,她更是信得过。闻言后,她咽下了心里的哀痛和极致的失望,方才轻声开了口:
“听闻是走路的时候脚滑,跌了一跤。原本见了一点血没大碍,扶回屋子躺躺可能就好了。谁知恰好旁边没有旁人,喊了半天也无人应声,躺在地上很久方才有人发现。去到屋里的时候,因为在凉地上躺太久,已经是保不住了。而且,身子也不行了。”
苍老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沉重的哀痛,撞得人心里发堵难受。
虽然郜太后只寥寥数语,玲珑却也听出了问题所在。
怀孕了的皇子妃身边居然连个陪着的人都没有。偌大一个皇子府,怎么会唤了半天都无人应答?再者,怀孕之人最是小心,都是捡了最安全的路去走。更何况汪氏在自己府里,更是直到走什么路最妥当。怎么就不小心滑到了?!
件件事情串在一起。若是有心的话,不难发现其中大有文章在。
玲珑知道现下让郜太后最伤心的,莫过于大皇子的心狠手辣,居然狠心到里连自己的孩子都肯谋害。
她心疼这位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人,往旁边坐了坐,离老人家更贴近了些。
“您别多想这个。”玲珑说,“这是他们的事儿。您养好了自个儿的身子再说。至于大皇子妃那边,我会去探望她,尽量帮她的。您好好休息。”
“孩子。”郜太后拉了玲珑的手,招招手示意她贴近一些,很小声地和她说:“那边,有人跪着呢。你一会儿想办法帮我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形。记住,如果皇上问你什么,你一定要照实回答。你是老七的媳妇儿,千万要照着你自己想的去说,一点都别隐瞒。”
玲珑顺着郜太后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仔细想了想,悚然一惊。
太后娘娘指的分明是皇上处理政事时候所在的静宁宫。
不知太后说的跪着的那人是谁?
玲珑正想问一声,扭头看过去,却见郜太后许是说完了所有心事没了挂念的,已经闭上眼睡了过去。
想她从国公府赶来花费了不少时候。而她得知消息之前,太后已经知道大皇子府出了事儿。既然如此,老人家已经为这个忧心了至少两个时辰。现下这般能够歇会儿也是好的。
玲珑轻手轻脚地抽出自己的手来,去外头唤了庄嬷嬷来榻边伺候着,她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径直望着静宁宫去。
这里如往常一般,宫人们进进出出,各自在忙各自的。
唯一一点不同的是,庭院中跪了一个人。也不知道他已经跪了多久,现下天气冷起来了,他背上的衣裳却是已经湿透,远远地就能望见他背上衣裳颜色被汗浸得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