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宋奉谨拍了拍郜世修的肩膀。察觉出男人的紧张,他叹了口气,“我知道长乐最近状况不好。可是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总得让自己放松一下。瞧你这为了点小事就紧张的样子,哪还有指挥使大人平素的潇洒风范。”
听他这样讲,郜世修略勾了勾唇,什么也没多说。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低泣声终是渐渐止住。
乔玉哲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眼神无光。
宋奉谨怕他跌倒加重伤势,忙上前扶住了他,搀着他到了殿外,又唤了宫人帮忙搀扶。
郜世修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远。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他方才折转回内室去。脚步异常沉重,他一步一顿地行至床边,沉默地站了许久,方才慢慢地坐在了床边。
“你瞧,他来看你了。”他动作轻柔地为床上少女掖了掖被角,“他终是最关心你的。你若有事,我看他也活不成了。”
床上之人毫无动静。
郜世修明知这个时候应让她好好歇着,不该去打扰她,却还是忍不住地探手进去,握住了她那冰凉的手指,低声道:“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你就忍心看着他这般消沉下去?”
床上之人依然毫无动静。
先前抱着的最后的少许期盼,现下一点点、一点点地消失殆尽。
“你若是舍得看他这般,那就由着他吧。可是我呢。”
郜世修一字字地缓缓说着,忍不住倾身而至,稍微地伏在了她的身体旁边,用轻到第三个人绝对听不到的声音,很小声地道:“你若是不在了,我肯定也不要活了。你若再不肯醒的话,我就当你是这世间最狠心的人,狠心到忍心看着我去自寻死路。即便这样,你也愿意?”
第102章
郜世修遣了人去遍访天下名医。他想多陪陪她。总觉得, 有他在,她肯定会舍不得离开。若他一直守着她,或许她就能撑到能够治疗的人来到那一刻。
为了全心照顾她, 郜世修求了皇上, 自愿辞去所有职务, 只希望多陪陪自家还没过门的小妻子。
靖德帝当场驳了他的请求。
“照顾好人是应当,”靖德帝道, “不过这么多事还等着你去做,你不担下来,谁可以?”又摆摆手, “陪着去吧。最近的事情自有人来办,你和她多待几日便可。”
说到最后,年老的帝王也忍不住嗓子发堵,眼睛湿润。
那小姑娘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最乖巧听话不过。现在她命悬一线,他的心里也着实难受得紧。
得了皇上的允许后,郜七爷就把所有事情都撂下了, 专心陪伴玲珑。
他真的是抛下了所有。就算是国公府, 也不曾回去过。一心一意地在玲珑床边守着, 累了就趴在她床边眯一会儿。宫人们端来了药, 他也是亲自试一试, 觉得温度适合入口了, 亲自一点点喂进她的口中。
然而, 一切的努力好似都没有任何的效果。
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身体更加虚弱。喂下去的汤药也不知怎的,竟是不见一点效果。
郜世修愈发烦躁。除了面对玲珑的时候一如既往的细致,平日里周身布满了寒气。一个眼神都足以让身边的人胆战心惊。
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惹他。
左右那些个庸医做不来正事,郜世修索性把太医们尽数遣了出去。没有他命令的话,谁也不准进来。屋内只有他陪着他的小姑娘,片刻不离。
又是一天天明。
看着太阳渐渐高升,郜世修庆幸的是她还活着。惧怕的是,也不知今日又要怎么熬过去。
“丫头,”他半眯着眼望向窗外,声音黯哑地低喃着,“你说,今天你有没有可能看看我?”
半晌没有人回应。
郜世修就笑,“你总不会就这么不管我了吧。”
他缓缓起身,正打算给床上少女掖一掖被角,便听外面有人在喊:“大人,有人求见!”
郜世修顿了顿,坚持着把被子掖好,这才缓步走到了外间。带上内室的门,“进来吧。”
屋门被宫人打开。
推推搡搡间,一个相貌妩媚的女子被推进了屋子里。在屋当中还没站稳,被人猛力掼了把,当即跌倒在地。
“七爷。”飞翎卫拱手躬身说道:“这女人一直吵着要见小姐。属下被烦得没办法了,只能带她过来一趟。”
话虽说得委婉,但谁都知道,飞翎卫绝不是因为‘被烦得没办法了’就会妥协的人。若真是妨碍了飞翎卫办事,旁的不说,手起刀落就能让对方住了嘴。
郜世修了解自己的手下,知道他们不是肆意妄为的人,专门把这女人带来肯定另有原因。刚才那些话不过随口几句借口罢了。
遣了周围的人出去,郜世修目光清冷地扫了眼地上跪趴着的人,淡淡说:“何事。”
虽简单两个字,却听得柳如儿心里骤然缩紧。
她见过指挥使大人,而且不止一次。这人给她的感觉虽然一直冷淡疏离,但以前多多少少也还有点温度。
现下的他,语气虽然还和平常一样平静,但是那眼神已经只剩下彻骨的冷。
柳如儿自问胆识过人。可是遇到这种情形,还是忍不住全身缩了缩。往后挪动了一两尺距离离他更远了点这才安心了些。
“我听皇子妃说长乐郡主状况不太好。我想帮忙。我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够强大。但,我其实……”
话开了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停了片刻后,发现对方居然没有厉声斥责她也没催促她,不由暗叹了句郜七爷好耐性。不愧是曾领着专司刑狱的北镇抚司之人。
柳如儿悄悄抬眼去看,顿时心中一凛。因为他即便不言不语,这样周身清冷地立在旁边,那无形的强大威压也不是她能对抗的。
柳如儿惧怕地低下头,喃喃自语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才好。我其实、其实不是咱们这儿的人。主子把我送过来,其实就是想多瞧瞧这里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