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已经坐在石桌前等着了,三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一起用饭,虽然韩淙淙还是有些拘束,但是美食当前,其他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韩淙淙嘴刁,但是手笨,对于这种手工吃蟹实在是驾驭不良,好吧,即使给她蟹八件,姑娘也是不会用。沈念池习惯了照顾她,拿起一个,掰掉蟹腿,放在一边,这个放凉后蟹肉跟蟹壳可以自动分开,所以留待最后吃即可;将蟹掩去掉,顺势揭开蟹盖,用小勺将蟹黄挖出,去掉蟹胃;将蟹身掰成两半,顺着蟹腿将蟹肉拆出。沈念池不用几下便将一个整蟹拆好,倒上一碟姜丝醋,递给韩淙淙。
韩淙淙也顾不上不好意思,直接接过来开吃,沈念池这才弄第二个给自己。老爷子自是自己拆自己用,即使有事弟子服其劳,但是老爷子觉得自己又不是摊在床上动不了了,更何况这种小事。
韩淙淙吃完一个还是有些意犹未尽,沈念池又递过去一半蟹肉,韩淙淙也不客气,直接开吃。老爷子也没意见,毕竟沈念池的身体先天不足,后天更要蕴养,螃蟹这种大寒之物,还是少食为妙。
晚上九点,沈园打烊,小齐把停业的招牌挂在门口,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明日中秋,沈园歇业。老爷子早就准备好了给徒弟和徒孙的礼物,一人一小筐肥蟹再加一个红包。
“师父,您明天中午等我来再开饭哈!”封白出门前还想着再争取一次。中秋佳节,本该团聚热闹,然而沈园却是只剩下了老爷子和沈念池。以前封白也是一起,但现在他都有自己的小家庭了,老婆还没出月子,老爷子自是不会让他来。
“行了,行了,你别跟着添乱了。我跟你嫂子、侄子过来,你甭管了。”高博倒是截了话,反正他父母已亡,岳父岳母回了四川老家,今年倒是可以过来跟老爷子热闹热闹。
封白还是觉得冷清,还要再说些,老爷子发了话:“都回去好好过节,你们大师兄明天过来,住两天才走。”
沈老爷子大徒弟姓叶名亭,自小父母双亡,其父是老爷子拜把子的大哥,临死托孤给当时还是单身的沈老爷子。老爷子真是一把屎一把尿地亲手把他带大,即使后来老爷子娶亲,也是先问过叶亭的意见才选了发妻。叶亭打小知道自己的身世,没有别扭,拿老爷子当亲爹,可以说在所有徒弟里,叶亭是跟老爷子关系最亲的,比老爷子的亲儿子沈初还亲,不管有没有发生当年那些乱事。
叶亭今年五十有一,二十多年前跟师弟沈初一起去京都闯荡,历经大大小小馆子十余家,终于在五年前有了自己的饭馆。前年开始逐渐放手让大儿子接班,也算有模有样,叶亭夫妻俩放了心。自从开了自己的馆子,事事都要操心劳神,不敢多离,所以也有五年没回来看老爷子,两天前打电话说要在家里多住几天陪陪老爷子。至于有没有别的事情,现在是没人知道了。
封白和沈念池显然是没听说过,而高博则是愣了一下便也了然。封白虽然没见过大师兄几次,对于他跟老爷子的事也是知情,便也放了心。从背包里取出给沈念池的生日礼物,揉了揉她的头发:“本来还想明天给个惊醒的,现在只能提前祝寿星公生日快乐了!”
沈念池也不矫情,大大方方接过,笑道:“谢谢师哥,代我们向嫂子、小侄子问好。”
“我跟你嫂子的明天送。”高博也不甘落后,反正他们家里就仨人,更何况大师兄明天绝对会找他,也就不怕老爷子赶人。
啰啰嗦嗦半天,一堆人终于走了,连本该排班留下来的小林也被老爷子赶回了家。
一夜无梦,沈念池天亮起床的时候,韩淙淙还裹着被子吧嗒着嘴。她也不喊她,自去准备早饭。韩淙淙预约的蟹黄小笼包准备几屉,先蒸上一些,其他留着中午给师哥和嫂子们尝鲜。姜丝肉茸粥再配上一碟糖醋萝卜皮、一碟凉拌藕片,润肺去燥,最是适合金秋时节天干物燥之时。
吃过早饭,韩爸韩妈开车来接宝贝闺女回老家,沈老爷子照样给了一筐肥蟹一个红包,韩妈也是早有准备,一个红包外加一条小礼裙。两家欢欢喜喜告别完,高博和媳妇罗娟、儿子高桐一家三口也过来了。
罗娟是个典型的四川美女,个不高,肤白,眉眼清秀。高桐极似其父,12岁的年纪,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胖墩墩的很是喜人。高桐今年初二,上学期期末考成绩很是唬人,罗娟实在没法,请了几个家教愣是不顶用,老师教不到一个周纷纷请辞,后来实在没法求到了沈念池这里,沈念池也没推辞。
“姐姐,姐姐,咱们说好的,如果我这次考好了就给我做九转大肠。”好吧,对于吃货属性的学渣来说,只要用对了方法,绝对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臭小子,姐姐也是你叫的,叫小师姑。”高博一把薅住自家胖儿子,让他改口。好吧,沈家的辈分问题实在是有些乱,就因为沈念池跳过了她爹直接成了老爷子的亲传弟子,所以明明是同龄人,硬是比别人高了一辈。
老爷子倒是不计较,拉过小胖子摸摸他的圆脸,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小胖子没见过老爷子教徒弟的场面,高桐也知道自家儿子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也没强求,所以小胖子一直把老爷子当普通的老爷爷,虽然严肃了些,却不害怕他。伸出两个胖爪接过红包,恭恭敬敬道:“谢谢师爷!”
“你这”高博实在是受不了儿子这厚脸皮,就要教训,沈念池直接拦了:“嫂子和小胖吃了没,锅上坐着蟹黄小笼包,去尝尝。”话题移开,高桐小胖嚷嚷着要吃,沈念池便带着他去拿。
罗娟跟老爷子问了好,留爷俩说话,自己去了后院。罗娟他们一吃完早饭就赶紧过来了,除了高博要帮忙准备今天的中秋家宴,罗娟也被叫来帮忙打扫客房。结果推开西厢一看,已经窗明几净。两间客房的窗子已经打开,床单也是新换,淡淡的茉莉香,衣柜里放着衣架,直接没她什么事了。
“嫂子快来尝尝吧,凉了就腥了。”沈念池领着小胖过来,就看见罗娟站在西厢门口,招呼她过来,“大师哥打电话过来,爷爷就准备好了,现在开开窗通通气就行。”
“你师哥昨晚回去才说,早知道我前两天就过来帮忙了。老爷子年纪大了,怎么能让他忙这些。”罗娟虽说来沈家次数不多,但是该她干得绝对不会推辞,毕竟自家老公把老爷子当亲爹,她也把老爷子当公爹一样待。
“别说师哥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晚上准备打扫打扫,结果进去就那样了。”沈念池也是一样抱怨,老爷子这事也藏着不说,还亲自打扫。不过她也知道大师哥跟亲大伯一样,五年多没见了,老爷子想必也是很念着的。
听了这话,罗娟也不再说什么,递了手里的袋子给沈念池:“这是老家寄来的川贝和川明参,润肺最好,正好这个天儿用。这个是我自己织的,早晚天凉也能穿了,待会你试试,不合适再改。”
沈念池生母早逝,老爷子和师兄弟们把她带大,小时候还好,稍大一点有些事就不方便了,而罗娟就担负起了责任。老爷子从不亏待徒弟,对徒孙也是大方,罗娟投桃报李,虽说跟叶家大嫂差了些,但是对沈念池好得也是没话说。四季衣裳也是在沈念池自己会逛街买衣服的时候才停,每年过节也是从不怠慢,虽说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却也贴心。
沈念池从小学得最多的除了厨艺,就是感恩。对于嫂子的礼物也是珍之重之,小心拿好,招呼罗娟母子吃东西,自去房间换好衣服。粉灰色蝙蝠型的针织衫,很是适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罗娟看了说好,小胖更是一个劲地夸姐姐好看。
第17章 冰皮月饼与师徒重聚
老爷子和高博看过也说沈念池穿着好看,小胖更是不让沈念池换下来。罗娟也在一旁帮腔:“穿着吧,过生日穿新衣,喜气。”
沈念池也是很喜欢,只是待会还打算去后厨帮忙,加上叶家三口,一共8人,虽说人不多,但是毕竟是中秋宴再加上沈念池的生日,更是隆重,鸡鸭鱼肉样样都要来那么一道,罗娟完全只能打下手而已。
“行了,小孩子家家,就你想的多,哪有让寿星公干活的。”高博也知道师妹是不想让自己一个人忙活,觉得甚是贴心。
“你带小胖做月饼吧!”罗娟在一旁开了口,“这孩子听说你要做冰皮的,早就嚷嚷着要来了,我也不会做,正好,你做月饼,我给你师哥打下手。”
“好呀好呀!我跟姐姐一起做。”小胖子也来凑热闹。
“哪都有你,一边去,不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高博知道自家儿子厨艺天赋为零,再加上又是猴样,让他帮忙简直是灾难。
“姐姐,你看,我爸总是这么嫌弃我。”小胖也知道找后援,今天寿星公最大。
“没事,做冰皮的简单,让小胖打下手正好。”沈念池也知道今天是甭想进后厨了,也不再辩。穿上围裙,拿好配料,带着小胖在后院的石桌上直接开工。反正都准备差不多了,这东西也不需要开火。
沈念池趁做早饭的功夫,已经把糯米粉、粘米粉、澄粉过筛混合,倒入加热的牛奶、椰浆、白糖和色拉油搅拌均匀,静置半小时,上笼大火蒸15分钟晾凉后直接附上了保鲜膜。馅料也准备了几种,绿豆馅、红豆馅、奶黄馅、香芋馅、栗子馅、紫薯馅。
沈念池将面板放在石桌上,招呼小胖洗净手,在面板上铺好油纸,开始做起示范。做过月饼的都知道,前面的准备工序比较复杂,后面的包馅几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手上撒上炒过的糯米粉防粘连,将晾凉的冰皮分成小份,皮馅比例3:2,按扁包入合口,放入月饼模具按压便可。
小胖子也敢上手,刚开始还有些不成形,沈念池手把手教,倒是包起来也算有模有样了。
高博两口子忙着洗菜切菜,沈念池带着小胖做月饼。老爷子则是搬了常用的躺椅就在二院门口那里坐着喝茶。罗娟看着太阳升起来有些晒着老爷子,想喊老爷子换个地方,被高博拦了。
高博初来学艺的时候,叶亭已经在京都扎根,只是逢年过节才回来,按理来说师兄弟俩真不能算熟。可是叶亭很有大师兄的责任心,对下面的师弟们很是照顾,年节礼物也是不落。下面几个师弟出师时更是帮了大忙,不说是直接给找工作,也是帮忙介绍了好地方。
轮到高博的时候,也是提前打了招呼。只是高博直言自己没太大志向,更是故土难离,所以愣是留了下来。叶亭也不说自己已经托了人情,直接给了红包,更是拉着师弟一起喝了小酒,席间多次感谢师弟能够留下来照顾师父,更是嘱咐以后有事直接说一声,直接当成了亲兄弟。
高博知道老爷子和大师兄的感情深厚,老爷子平时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直接向叶亭汇报。一来二去,虽是不常见面,但哥俩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好。这次叶亭回来,除了想念老爷子,也是因为高博打了电话,所以即使叶家大儿子还是新手上路,但叶亭还是赶了回来,毕竟这也关系着沈念池的未来,叶亭更想着也许能借机修复一下老爷子和沈初的感情。
时钟指向十一点,高博和罗娟的准备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就见老爷子已经频频向门外张望。京都到宣城乘车大概六个多小时,叶亭他们一大早出门,差不多也该到了。高博正要去街口看看,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鸣笛声。
高博虚扶着老爷子出门,还没走到巷口,一家三口已提着大包小包迎了上来。叶亭还是老样子,身板修长健壮,常年跟油烟打交道的国字脸更是发红,一见老爷子就躬身行礼:“师父!”
老爷子微微颤抖的手扶上他的肩膀,叶亭便借着这股劲直起身,老爷子仔仔细细地打量:“好好好,回来就好。”老爷子少有这么感性的时候,眼眶已有些泛红。毕竟五年多没见,更是自己打小带大的孩子,老爷子年纪大了,更是惦记。
后头跟着的娘俩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行礼。叶亭的老婆李艺直接抹泪,富态的身子有些站不稳,叶家小儿子叶时赶紧扶住。
师徒俩互相打量着对方,即使平时电话往来,但都是报喜不报忧,现在看到样子没有大变,也是欣慰。李艺已经等不及师徒俩叙旧完,直接走了上来,挽住老爷子的胳膊:“干爹!”刚叫完,还想说些别的,又是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