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南好歹也是成名法师，义军首领，在所有方面都很优秀，却变成了巫妖嘴里的菜鸟。苏眉正感到无奈，又听凯说：“我很怀疑，究竟有没有人类能容忍与吸血鬼永远合作下去。克温纱与拜尔登结成联盟，是因为她本身就是怪物。但人类……”

他耸了耸肩，“当然，我又不了解人类。”

海琳卓倒也真放心，就把诺南的安危交给了苏眉，自始而终不曾出现。以她那神出鬼没的德性，即便在战斗末尾忽然现身，给拜尔登背后来上一刀，苏眉也不会奇怪。

拜尔登突袭情敌，反而葬送了自己的生命，乃是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无力决定泰林那局势走向。在他身亡后不久，反抗军便推进至树雾海，将这片神秘之地围了起来。

苏眉站在高地之上，默默看着这片树木组成的海洋。这里曾经是泰林那最为美丽的林地，其中居住不少人类之外的种族，如今却完全变了个样子。

它被浓郁湿润的雾气笼罩着，雾气颜色也深浅不一，有时像普通白雾，有时却带有浓浊的黄绿色，中人欲呕。通常来说，若雾中带有颜色，就表示它具有毒性，抑或较为强烈的腐蚀性。但就算遇上白色雾气，也不应该掉以轻心。

克温纱经营树雾海，苦心程度犹如巫妖经营法塔，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巫妖飘在空中，很想讽刺几句，却没能找到合适的辞藻。这里乃是许多怪物梦寐以求的堡垒。如果它有机会搬进这里，想必是不会拒绝的。

海琳卓说到做到，说好不直接参与作战，就绝对不直接参与。她露了一面，带来许诺的报酬，并将老鬼婆的弱点告知苏眉，然后又消失了。不过，部分阴影利爪成员出于道义，抑或对故土的热爱，想要出一份力，也均得到了她的允许。他们战斗力比普通士兵更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更好，想必可以发挥很大作用。

苏眉曾与他们的领导者见过一面，见对方很有诚意，也就不再提防。诺南正站在她身边，同样通过法术的帮助，了望着茫茫树海。

她本人对他没有什么成见，只因凯向来很关照他，所以多了几分好感。他了望一阵，忽然说道：“我几天前才收到情报。不出所料，树雾海中怪物失去了食物来源，已经纷纷离开那里，掳掠附近的城镇与村庄。不少平民向后方逃亡，正是你们看到的逃亡者来源。”

苏眉心想果然如此，同时问道：“克温纱居然没做出任何行动？”

诺南微微一笑，“她能做出什么行动？她抢夺海琳卓的身体，让养女都背弃了她。现在还站在她那边的势力，只怕大多都由怪物组成。她又不能以一己之力，供养数以千计的怪物，自然放任自流，让它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巫妖冷酷地说：“而且她肯定知道，你会在某个时间自动送上门。她最后的希望就是你。如果她成功了，也许还能多活几十年几百年，那么又何必心急呢。”

老实说，巫妖也算给她面子了。即便海琳卓推测苏眉有古神遗骸，秘密有泄露风险，它仍然很小心地选择措词，没在公开场合大喊她有神眼。它这么说，除了让诺南满头雾水之外，并没透露任何信息。

苏眉不去理它，问道：“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我们为什么不就这么等在外面，等她寿命终结，或者率先沉不住气，从树雾海中走出来呢？”

☆、第124章

巫妖冷笑道：“还好不是你来做决定，不然的话，我们将会看到军队围困树雾海，坐等那老太婆死掉的奇景。”

与巫妖相比，诺南当真是个和蔼可亲的好法师。他就像没听见巫妖的话，解释道：“因为我们不知道克温纱的具体情况，无从判断她何时会死。林中怪物已经不受控制，我们必须尽早解决这个隐患。另外，倘若她还有备用品，那么拖延时间，只能为她提供更换身体的机会。”

“备用品”三字一出，苏眉便明白了。

克温纱想要海琳卓的躯壳，是因为海琳卓年轻美貌，又拥有基于血脉而生的强大力量。但这不代表她没做第二手准备。万一她在身边备下了另外一个养女，没海琳卓那么合适，却更为方便，那很有可能摇身一变，变成年轻力壮版的鬼婆。

巫妖的口气仍没什么好气，但至少也在解释，“老实说，鬼婆并非天生能够附身的怪物。她想与他人躯体完美结合，必须要做漫长的前期准备。但如果是我，我也不愿冒这个风险。”

诺南彬彬有礼地说：“多谢你的认可，海恩哈姆阁下。”

除诺南之外，没人知道苏眉能够感应到克温纱，所以并未特别依靠她。由于树宫位置固定，其实也并不需要她刻意指点。

但她站在这里，便可清晰觉察到树海正中，不停呼唤她前去会合的奇妙存在。这感觉难以忽略，就像她忽然变成了一只虫子，接收到同族散发出的信息素一般。

单就这一点来说，她也不愿意等下去。若非林中形势未明，她有可能就这么直接飞到树宫上方，从天空发动攻击。

准备工作完成之后，反抗军中的法师开始行动，着手驱散浓雾，为他人开出一条尽可能安全的道路。他们大半时间使用法阵，延续驱散效果，有时也固化法术，减轻资源消耗。每一处法阵完成，雾气便缓缓消散，露出隐藏于雾下的真实密林。

苏眉留心看着他们的工作，觉得他们实力远远不如自己，但在套路方面，有着她难以取代的优势。

她前期跟随大部队行动，并施展探测类法术，探查附近情况。没过太长时间，密林深处，便走出了第一批敌人。

树雾海的环境令人厌恶，又危机四伏。雾气浓的吓人，带着硫磺和瘴气的味道，始终萦绕在来访者鼻端，永远挥之不去。这雾与正常林间的雾并不相同。普通树林充满生机，即便起雾，雾气也多半清新干净，闻起来像树叶和青草。

凯并不乐意大发牢骚，但这一路上，也不知评点了多少次，指责老鬼婆毁了这片森林。

若只有雾气，那还好说，偏偏雾中又夹杂着毒。克温纱种下不少有毒植物，用来保护自己。苏眉常能闻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甜香，乃是发自毒玫瑰的致病气息。

林中地面经由多年改造，已变的潮湿泥泞，动不动出现一片沼泽，准备将人吞下去。那些植物大多位于沼泽之中，扎根于烂泥，尽情扭曲伸展，组成一道道天然屏障，同时也掩藏了生活在此地的恐怖怪物。

第一批敌人由食人魔和血魇组成，都是苏眉未曾见过的怪物。前者形象如她记忆中的兽人，嗜血而残暴，长着两只肥厚宽大的脚掌，容许它们在沼泽中行走。后者则像巫妖所说，是一个个没有皮肤的血红生物，外皮极为光滑，跳舞般扭动着，似乎随时都能钻进软泥里。

这些年来，克温纱一直借助它们的力量，在树雾海中称王称霸，保证自己不被反对势力刺杀。

苏眉见到它们后，才直观感受到硬攻树雾海的难度。从身体素质，本能力量，以及送死觉悟来看，人类军队都落于下风，很难战胜这批由怪物组成的军队。若非反抗军人数众多，又针对它们，作出种种预先准备，早就寸步难行了。

尽管四面八方都充满了呐喊声、咆哮声，还有垂死的呻吟声，她依然没有任何过激行为，一直混在法师团队中，不停出手对付小头目、指挥官之类的精英怪物，并默默衡量危险程度。

在她眼中，这些怪物个体实力无法对她造成威胁，可说毫无反抗之力。她但凡施展一个大范围攻击法术，就能秒杀一片敌人。但她个人能力毕竟有限，这么做未必是最好的。

克雷德始终陪在她身边，杀掉所有运气够好，能够接近他们的怪物。有了他在旁边，凯甚至不需要费心保护同伴，只弯弓搭箭，一箭箭射向较远位置。

她忽然发现，这个小队实力远远超出平均水准，所以若跟在别人身后行动，其实不能完全发挥作用。但如果脱离大部队行动，那就没必要打的这么保守。以她在活火熔狱为例，若遇上相似情况，她早就行险一搏，直接袭击敌人中的领导者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中突然出现尖厉的鸣叫声，头颅似人类，双足似鸟爪的怪物从天而降。鸟妖终于现身，吃准人类无法飞行的劣势，开始进行空对地的袭击。

这些只是普通鸟妖，用强而有力的双翅作战，无法喷出任何东西。想要对付它们，只能依靠法师与弓手，抑或在它们扑击时，用盾牌保护自己，争取多多杀死几只。但它们动作极为灵活，一旦受伤，就急速向上飞去，躲避普通战士的攻击。

苏眉连续杀死了十来只鸟妖，眉头紧皱，想要与同伴商讨接下来的行动。就在此时，凯仿佛与她心有灵犀，一边向她移动，一边开口道：“队长，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更冒险一些。”

苏眉回答道：“哦？”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用不着向什么人保密。林中声浪此起彼伏，因空气太潮湿，没有任何回音，听起来干巴巴的，十分诡异。凯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声说：“我们不如直接去树宫。这么打下去，其实没有太大意义。只要这些怪物的首领死掉，雾气因老鬼婆之死而消散，胜利天平总会渐渐倾向于人类这边。”

凯所说的，正是苏眉所想的。其实，倘若他晚说一步，那么克雷德就会开口。对这位前魔将而言，一击必杀冒险行动，本就是每场战役中要做的事情。无论是他，还是哈根达斯领主大人，都不习惯在战场上与喽啰纠缠。

他同样认为，要看对方实力，已经看的够了。除非老鬼婆突出奇兵，展现出更值得注意的力量，那么留在这里，不如冒险到树宫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