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了二十多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三点。”
“二十多个小时……那今天不就是来飞机的日子吗?”
“你弟他们已经过去了。昨天下午他们登上了雷鸣岛,成功解救出所有人质。青海那边已经同意接收幸存者,现在他们应该正在开船往机场方向赶。”
“喔ding啊,真不错。”
苏合嘴上说着可喜可贺,却仰起头去看天花板。
“……实话实说,这可真是我这辈子经历过最凶险的事了。要是再多来几次,连我都想躲到青海去算了。”
“你想去青海了?”杜云飞帮助苏合靠坐起来,自己则拉过椅子坐到床边。
“随口说说而已嘛。”
苏合撇撇嘴,眼睛顿时又明亮起来:“不过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那几枪打得那么准……做手术说开刀就开刀。啧,还说自己有癫痫,明明超级熟练的好吗,连我都差点对你黑转粉了。”
这番好听话从苏合嘴里说出来,也算得上是千载难逢的稀罕事了。可杜云飞非但不受用,反而沉默起来。
又过了会儿,他突然抛出一句让苏合史料未及的话:
“其实我发作了。”
苏合也跟着愣了愣:“……什么时候?”
“记得那天晚上的最后一枪么?”
“记得啊,你打中了那家伙的右肩,还警告他‘再动就击毙’,怎么了?”
“那种场合下,根本不必再作警告,直接击毙比较妥当。可当时我的左手僵硬、手指颤抖,无法瞄准那人的头部。”
“所以说……击中右肩也是个偶然?”苏合忽然有点后怕。
“命中右肩的确是个巧合。”杜云飞坦诚道:“但从那个角度和距离,击中躯干并没有难度。”
苏合定了定神,又问:“那你给我做手术的时候,左手也不能动?”
“能动。击中那家伙后不久就能动了。”
“……原来是这样。”
苏合若有所思,又时不时地抬眼看看杜云飞,仿佛正在悄悄酝酿着什么念头。
杜云飞没有察觉到苏合的小心思。他正难得地被负面情绪压抑住了,双眉紧锁:“油库的爆炸,我有责任。换句话说,你的受伤,也是我的责任。”
苏合对他的这番自责不予置评,却从毯子里伸出手来。
“把你的左手给我。”
“干什么。”
“废话这么多,快点啊。”
杜云飞最终还是把手伸了过去。苏合拽住他的手指,又在掌心里缓缓摩挲,像是在按摩,又感觉不出什么章法。
就这样揉捏了一阵,苏合终于停下来,拉着杜云飞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又缓缓闭上眼睛。
“其实整整十年前,我也有过一次差不多的体验。那时候可不止是一只手,我整个人都僵得像块铁似的,抖个不停,冷汗直冒还喘不过气。有人想来扶我,结果我抓着他一起摔倒在地上,膝盖蹭掉一块皮,可我连疼都感觉不出。”
说到这里他苦笑起来:“那天他们告诉我,我爸妈坐的飞机掉下来了。”
杜云飞的掌心抽搐一下,轻轻抚着苏合的脸颊。
苏合摇了摇头。
“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博什么狗屁同情,只是想说明,人在极端状态下的表现,是很难自我控制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真的癫痫,还是和那时的我一样。但是我知道,爆炸的时候是你挡在我面前,这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他睁开眼睛,用明亮透彻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人。
“杜云飞,你做好心理准备。这辈子,我吃定你了。”
伴随着苏合的这声宣言,杜云飞的表情逐渐柔和起来。
代替言语上的匮乏,他直接俯身上前,伸出双手将苏合禁锢在自己与床头栏杆之间,献上了似乎从未有过的、温存深情的吻。
屋外的鸟叫声听不见了,风吹树叶声,远方的浪涛声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过去的一切不再想起,未来如何无足轻重,只有这一刻。
考虑到苏合伤势未愈,杜云飞并没有将这一刻无限地延长。而当他重新返回床边的椅子上时,苏合舔了舔嘴唇,又露出坏坏的笑容。
“我好像记得……某人曾经说过,只要我回来,他就会承认自己当初相亲时犯下的错误。”
杜云飞反驳:“我说的是平安归来,而不是躺在担架上等我开膛破肚。”
“你刚刚还说那是你的错呢,你是金鱼吗,记忆只有七秒?”
“你给我安分点……”
见杜云飞又要祭出沉默大法,苏合撇撇嘴表示无奈。
“唉,让你说两句好听的,怎么就比杀了你还难。算了,过来再让我亲一下,便宜你了。”
杜云飞冷笑一声,居然还真的又要俯身上前。却在这时候,别墅外头传来了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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