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玉躺了下来,却再也睡不着,这一路,多亏有了落雪,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死了几次了,从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落雪对她好是理所当然,可是现在,她惶惶如丧家之犬,落雪非但没有嫌弃她,还依旧待她好,甚至比从前待她更好,几次三番的救她的性命,事无巨细的照顾她,这份情谊,足够她铭记一生,感动一生。
“落雪姐姐,等到了岭北,我一定让你达成心愿!”
她的声音不高,浅浅的,柔声细气,但却足以在落雪的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她从第一次见到秦王,便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嫁给他,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愿望,为了这个目标,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为此,她在皇后面前殚精竭力,兢兢业业的为皇后做事,终于赢得了皇后的好感,皇后也终于产生了想过把她给了秦王的念头,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秦王不喜她,不愿纳她,皇后偏爱儿子,便将此事丢开了手,正在她懊恼之时,仿佛如有天助一般,恰好出了朝阳公主之事,朝阳公主是性情中人,心思简单,只要笼络住了她,不愁她不为自己效力。
因此,这一路上,她竭尽所能的照顾她,忍受她的愚蠢和软弱,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了她最宝贵的帮助,她的心事,朝阳公主一直都知道,她相信,就凭她为朝阳做的这些事儿,照样一定会设法帮她完成心愿的。
所以,在听到朝阳的许诺时,她并没有感到意外,但是,虽在意料之中,却仍让她感到一阵狂喜,有了朝阳公主的帮忙,再加上她马上就到岭北了,往后就可以和他朝夕相对,相处的时间多了,他一定能看到她的好!
……*……*……
外面的天还没亮,采薇就已经醒来了,空间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不一样,只空间里睡了五六个时辰,在外面不过才两个时辰之久。
采薇睡饱了,起来后洗漱了一番,又亲自做了早饭。鹦哥和长眉不在,空间里冷清了许多,以往她在空间里做饭,鹦哥和长眉便会像两个陀螺似的围着她的锅台转圈圈,可这会子她的饭都做好了,却只有她一个人,让她不觉寂寞起来。
“鹦哥,你在干什么?”
鹦哥接到主人的信息时,正站在似锦宫外的玉兰树上打盹,锦贵妃病重,不能出寝宫,所以,它和长眉根本没办法下手,只能眼巴巴的藏在她寝殿外面的大树上,看着她在屋里不住的咳嗦,哦不,是抓狂——
没错,锦贵妃现在都要疯了,刚刚得到消息,刺杀太子的人还没有抓到,太子因何出宫的事儿却被皇上给知道了,皇上本来因太子被砍残了深感心痛,但听到太子是因为在外包养了戏子,出去风流快活时才被人暗算的,不禁对他感到十分失望,再加上太子在癫狂之下踢掉了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让皇上对这个人一向宠溺儿子更加不满。
这些事儿,是锦贵妃安排在皇上身边儿的眼线报来的,得到这个消息,让本来就病得一塌糊涂的锦贵妃病势更加雪上加霜,情绪也跟着暴涨起来。
原本,她还指望着太子妃能产下一个儿子,再凭借皇上对太子的宠爱和怜惜,设法让皇上立那孩子做皇太孙,可是,太子妃的孩子居然没有了,一个六月七个月大的男胎,她给予了全部希望的孙子,就这样没了,不仅如此,现在连皇上对太子的怜惜也没了,这可怎么是好?让她以后依靠谁?
“废物,真是个废物,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窝囊废!”
锦贵妃伏在镂空雕花镶万宝的紫檀木榻上,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一边捶着床沿儿痛声咒骂。她不是骂那踢掉她孙子太子,而是在骂那被踢掉孩子太子妃。
这会儿,锦贵妃真是恨死了贺兰雪这个儿媳,要不是她悍妒,把太子养戏子的事儿哭诉给她,求她做主,她断不会强迫儿子杀了那戏子,也就不会逼得儿子夜晚微服出宫,遭奸人暗算。还有,这位公主自恃身份高贵,执意要自己先生下嫡长子后,才许府里的姬妾们生子,所以,府里的姬妾虽多,却没有一个有孕的。
若是现在太子府有一个男丁,或许她可以想办法趁热打铁,趁着皇上还对太子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惜,定下立皇太孙之事,可现在没有,等日后太子的伤好了,再生出儿子的时候,只怕新太子早就立出来了,还有她们娘们什么事儿呢?
李尚宫弯着腰,一边儿给她顺气,一边儿陪着小心说:“娘娘,您不要太过悲伤,太子还年轻,等身子养好了,将来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锦贵妃狰狞的说:“将来再有有什么用?等他们把儿子生出来,新太子也早就立好了,生出来也来不及了……”
李尚宫若有所指的说:“哎,是呀,要是娘娘能在有一个皇子就好了,哪怕像景王、信王那么大的也成啊。”
……
喘息声戛然而止。
锦贵妃缓缓的抬起乱蓬蓬的头,看向李尚宫的眼神晦暗不明起来,看得李尚宫赶忙低下头去,跪在地上道:“奴婢一时多嘴,还望娘娘恕罪!”
跪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锦贵妃阴冷的声音:“起来吧,你也是为本宫着想,本宫怎会怪你,只是这事儿太过仓促,本宫还得再想想。”
李尚宫舒了口气,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扶着锦贵妃慢慢的躺在了引枕上,柔声细语的说:“娘娘,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你定要将那位爷过继到您的名下才可以让皇上封他,不然,他不会感激您的,还会最在意自己的娘!”
锦贵妃眯起了眼,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说:“本宫既然养了他,就必不会容许他生母在活下去,只是,你看着,信王和景王到底哪个更好些呢?”
景王是霍贤妃的儿子,信王是何昭仪的儿子,霍贤妃和何昭仪都是锦贵妃推荐给皇上,为了让她们帮自己争宠的,那时她已有太子,正和皇后斗得天翻地覆,唯恐皇后掀出什么花样来,所以特意选了这两个形貌性格俱佳的女子帮她,霍贤妃和何昭仪出身都不高,也没有野性,好掌控。为了拉拢她们,她还特意允许她们生了孩子,给她们都留了后路,好使她们能对自己感恩戴德,能更加尽心尽力帮她。
霍贤妃和何昭仪比较起来,皇上更宠爱霍贤妃多一些,对景王也颇为器重,因此,还惹得锦贵妃对霍贤妃多有猜忌和不满,在扳倒皇后后,便迫不及待的对霍贤妃下了手。
如今,霍贤妃被禁足,她的弟弟也在她的授意下被下了应天府的大牢,两个人只差没撕破脸了,所以,万一皇上封了景王为太子,霍贤妃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因此,无论怎么看,都是选则景王,留子去母要好些。
李尚宫柔声细语的说:“奴婢眼拙,看得不大分明,只觉得皇上更喜欢景王殿下多一些,不知娘娘觉得怎么样?”
锦贵妃阴测测的笑了:“本宫也这样想,只是景王的年岁毕竟大了些,不如小的好培养感情,到了本宫这儿还不知能否养透他,别我养了他十几载,扶他坐上太子宝座,最后却养出个白眼狼才好。”
“怎么会呢?奴婢听说,小孩子家,谁养大的就跟谁亲近,何况他已经没了母亲,娘娘又扶持他坐上了太子之位,他对娘娘您只有敬重,不会有别的想法的。”
锦贵妃满脸阴鸷,冷声道:“着手去办吧,记得隐蔽些,别留下破绽才好……”
鹦哥听完这些话,当即把她们主仆的阴谋用意念告诉了采薇。
采薇听后大惊,急切的说:“鹦哥,你回来一趟,帮我给霍大哥送封信,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让他设法给贤妃娘娘传个信儿。”
“长眉,你不用在守着似锦宫了,去贤妃的宫里,若有人害她,一定要设法帮她才行!”
“是,主人!”
鹦哥和长眉答应了一声,‘腾的’离开了树枝,各自分头去了,隐在屋顶的隐卫见有动静,刚要腾空而起,却见是一只猴子和一只鹦鹉,便又伏在那里不动了。
宫外,穆家的马车缓缓的驶过北宫墙的墙根儿,行至了繁华的大街上,穆仲卿坐在马车中间的位置,采菲坐在东面儿,对面坐着唤秋,到达布庄时,穆仲卿嘱咐唤秋说:“唤秋,记住,千万别离开二小姐,也不要让她跟别人见面儿,只安安静静的呆在布庄的后院里,那都不许去…。”
“是,老爷!”
“爹,您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嘱咐女儿这些事儿?”
“呵呵,没什么,许是爹年纪大了,人也爱唠叨了……”
穆仲卿呵呵的笑了几声,心里还有几分忐忑,他虽然已经拒绝了广陵王世子的提亲,但从拒绝这门亲事起,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似的,但愿是他想多了,也但愿广陵王世子就此丢开手,不要再有别的心思才好!
“老爷,到了!”
张伯停下马车,挑开了车帘,请采菲和唤秋下了车。
穆仲卿坐在车里,扒着车窗,把头伸到了窗外,再次叮嘱说:“菲儿,别忘了爹给你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