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女与宫渺几乎同时问道:“初秀!你怎么样?”
“我……没有力气了……那一剑伤的是丹田中枢,再不治……我只怕不好。”韦初秀双眉拧在一起,神情痛苦。
不好是什么意思,谁都明白。不是死,而是成为废人。
“锦女姐姐,你快想想办法。”宫渺紧盯地上的韦初秀,满面忧色,冷不防挨了一剑。
崔锦女道:“我没有办法,只能试试联系衣姐,她曾在这附近出现过。”
说着,她将九婴一掌推向高空,异样阴柔的叫声似响非响,穿透重重乌云。
须臾之后,地上忽然有一条条长蛇一般的游魂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逐渐变为一道人影。这人眉目美得令人见之不忘,如刹那跌入江南烟雨,一川秋水,万簇栀子之中,柔情万种,清香袭人。
崔采衣慢慢走来,抬袖从呆呆的韦初秀腹上拂过,血已止住。
而她身后有九条游魂贴在地面,一直如影随形。
庆忌与应余姚也收剑落地,微微喘气。这就是崔氏第一人的手段,的确可怕。不必交手,仅从她方才九婴化形的气势已能感觉到,他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
好在这个层次的八族子弟,都已不必听从命令,也不出手理会俗务。除了危及氏族的大难,他们几乎不被家主驱使。
崔锦女也落地,欣喜道:“衣姐,还好你在附近,不然,初秀公子一身功力都要尽废。”
“下回多注意。”
“是,衣姐现在要去哪里?”崔锦女想要她出手,拿下这二人,只是她无动于衷地走过,大约并不打算帮忙。
崔采衣双眸玲珑剔透,已知道崔锦女的意图,只微微一笑,也不说破,平静道:“我去太阿山访王诗境,听闻宁寂公子也在,正好向他讨教突破之法。”
崔锦女惊愕道:“衣姐又要突破了吗?”
“约莫快了。没突破之前,我不能妄言。”
崔采衣拂袖远去,九条长长的游魂虚影贴在地面,有时还会浮上一截,围着她的裙裾飘荡嬉戏。
宫渺已看不见崔采衣的身影了,只是仍然心神震动:“她本身实力已很可怕,再突破,不知又要到什么地步。”
崔锦女点头,崇敬道:“王诗境、宁寂公子、衣姐、青溪神女……这些站在江山之巅、遥不可及的人物,我辈很难企及了。不出世则已,一出世,九州将是他们争锋的时代。”
韦初秀没听见她们的议论,还目光呆滞道:“怎么会有人美到这样的地步……”
宫渺哼了一声,上前掐一把他的胳膊,不悦道:“醒醒,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再说,怎么没人这么美?若我族宫梨姐姐未死,岂不比她更美、实力也足以匹敌么?”
“宫梨昔年一枝独秀,压得八族同辈之人喘不过气,的确惊世骇俗。只是可惜,毕竟人死道消……”崔锦女不无遗憾地道。
宫渺撇嘴,不知该怎么说。若当初宫梨不死,与谢衍成亲,他们也用不着为了打压谢氏,转而支持无极公主了。
提及谢衍,她又幸灾乐祸道:“我听说,东门谢三权力虽大,但实力也并不厉害到哪里去。此番遭三家主联手追杀,恐怕不立死当场,也活不了多久。”
崔锦女道:“不错,他实力不算顶尖水准。只是传闻,昔年丹氏族灭,龙鼎消失前,曾与凤鼎存放在一起,他从双鼎中领悟到了第二种绝世秘术。如若修炼,可达到前所未有的无敌境界,似乎这也是宫梨有意与他联姻的目的。但谢衍一直不肯学,不知为何……”
“锦女姐姐,事实并非如此。宫梨姐姐并不愿与谢三成婚,不然她为什么要死。我们宫氏子弟都知道,当年宫梨姐姐教一个叫阿默的少年功夫,就是现在的宁寂公子。他们两情相悦,只是因为家主坚持要宫梨姐姐嫁给谢三,她才会死的。”宫渺皱眉替宫梨辩解。
“是么。”
崔锦女并不与她争辩,毕竟也只是道听途说,真相究竟如何,除了当事人,谁又知道呢。
而且显而易见的,宫家主早已不是宫梨的对手。宫梨如果真不想嫁,根本不必用死来拒绝——因为宫氏,没有人可以逼迫她。
韦初秀顿了顿,奇怪道:“后梁皇族灭丹氏,龙鼎怎么会与谢氏凤鼎放在一起?”
崔锦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可得去问谢家主了……”
“诶!等等,他们人不见了!”宫渺突然懊恼地惊叫一声,引得崔锦女、韦初秀二人一同回头去看。果真微亮的迷蒙山谷里,没有了庆忌与应余姚的踪迹,只有茫茫水雾。
宫渺瞬间蹲在韦初秀面前,气急败坏地对他一通乱打,十分不满道:“都怪你,韦初秀,都怪你!要不是你见色起意,我能跟你说这么多吗?我和锦女姐姐要不是和你说这么多,他们能逃得了吗?”
韦初秀仓促地挡了挡,不解道:“谁见色起意了?我是那种人么?自己分心还怪我……”
“你还说!还说!”宫渺大怒,直接改为用脚踢他。崔锦女见了,但笑不语。
此时,雨停了。
庆忌与应余姚跑了许久,也不知到了哪里,只见两座大石峰相连,中间一条狭窄的一线天小道。从中走过,两旁干燥的山洞比比皆是,进入洞中,方知这些山洞都是相互连通的。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休息之处,既隐蔽,又容易逃走。
衣服只是微湿,他们没有再生火。庆忌胸口被十尾天狐挖了一爪,整块血肉都被抓掉了。他脱掉上衣,意图给自己处理一下伤口,然而他只有一只左手,并不能成功。
应余姚看了他一会,上前一把撕烂他脱下的衣服。庆忌惊异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应余姚面无表情地跪在他身后,用自己的一块手帕按在伤口上,将布条从胸前绕到背后。
庆忌顿了顿,不答反问道:“对了,你叫什么?上次问过,我忘了。”
“应余姚。”她头也不抬地道。
“哦,应姑娘,你……你撕了我的衣服,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你让我等下穿什么……出去呢?”庆忌忍住了“这可是冬天”五字。
应余姚“嗯?”了一声,抬头呆呆地看着他的后脑勺,一时没有动作。
她……没往这方面想。
过了片刻,应余姚回神,闭口不言,又继续缠布条。直到第四次缠到他胸口,仿佛整个人从身后拥抱他一样之时,庆忌突然将她的手按在起伏不定的胸膛上,沉默须臾,低声道:“我自己来吧,多谢应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