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执行任务。”栗芷说着又从包里翻出一个相机来，开机后蹙着眉调整了一下参数，比划了一下，“请当事人配合一下。”

对方闻言拿起了笔，但打开笔帽后迟迟没有下笔，好非要从她这儿得出个答案才能善罢甘休，“是不是我签完你就走了？”

本来已经准备好拍照姿势的栗芷悻悻地放下相机，朝他扬了扬眉毛，“你好好配合填完签完，我可以考虑一下和你喝两杯。”

这句话仿佛是一句魔咒，刚刚还非暴力不合作的某人闻言飞快地低下头去签字了。

栗芷举着相机拍了两张照片留底，仔细端详了一下液晶显示屏上一袭白衣正低着头签字的男人，忽然有点莫名的恍惚。

和她对灰色有着异常的执着一样，沈风和是个非常喜欢白色的人。天卓中学每一个级部在刚入校的那一年开始就会有代表本级部的校服，他们那一年赶巧，春夏秋三个季节的校服正好是白衬衫浅灰色西服，因此便常常能看见沈风和穿着浅灰色西裤、白色校服衬衫，插着口袋从校园里走过的场景。

栗芷觉得整个级部能把校服穿出沈风和这种冷淡中带着些不屑与张狂的感觉的人还真就是没有了，还用手机偷拍过他的照片。

令人开心的事情是她抓拍的技术不错，沈风和也上镜得很，随随便便拿出一张，只要不是对焦手抖了或者人像虚了，都是一张好照片；令人不开心的事情是那时候栗芷手机不设密码，有一次拍在手机上还没腾出空来存进云端的相册，就被拿她手机找东西的栗妈妈给发现了。

那时候已经是高三年纪的隆冬，教室里的暖气供应十分充足，单只穿一件衬衫足以应付，少年坐在教室临窗第三排的位置上，一只手支着额角，另一只手握着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微微蹙着眉，神情很认真，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外稀疏的树影照射进来，将他英朗的侧颜和雪白的衬衫都蒙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亮。

栗妈妈拿着手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就直接去敲正在房间里好好学习的栗芷的房门了。

栗芷当时已经完全忘记了手机相册里有沈风和照片这回事，正咬着笔头冥思苦想一道数学大题的第三种解法，就听见身后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她家老妈蹑手蹑脚地摸进来悄悄坐在了床上。

栗芷也没在意，咬着笔头写完了那道题，这才转过头去看自家老妈，“你快回去睡觉吧，等我做完这套卷子就睡，保证不熬夜。”

一向注重女儿身体健康状况远远超过注重学习成绩的栗妈妈“嗯”了一声，晃了晃手上的手机，问得也直接，“你相册里这个男生是谁？”

栗芷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偷拍了沈风和的照片，还没上传到云相册里，呆呆地回答道：“我同桌。”

“你同桌……就是那个一开学就威胁你帮他写英语作业，然后被你打怂了的那个沈风和？”栗妈妈翻着眼睛回想了一下，她家小栗子好像一直都没换过同桌。

什么就被她打怂了啊。栗芷无奈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纠正道：“不是打怂了，我明明就是靠智谋取胜的。”

栗妈妈可管不了那么多，斩钉截铁地一挥手，“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天天念叨的同桌原来长得这么帅啊！他有对象吗，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师和家长知道吗？“

栗芷：……

栗芷：“妈，人家不早恋，人家是要考d大xx实验班的人，没有对象，没有女朋友。沈风和傲气得很，我们级部给的免推和保送名额他一个都没要，人家说了就要自己考。”

栗妈妈长长地“哦”了一声，话锋一转，“那你怎么有他的照片？”

栗芷也很坦然，“我偷拍的呗。”

栗妈妈先竖了一下大拇指，表扬了一下自家姑娘，“你拍得不错。”转而语气一变，“但是吧，这就是一个侧脸，怎么没有正脸呢？”

栗芷忽然觉得自己这套卷子做不完了，想了想决定赶快结束对话，“那过两天家长会的时候我偷偷给你指一下，你看看真人，真人被我拍得还帅呢。”

栗芷觉得自己都提供可行性办法了，她妈妈就应该不对沈风和那么好奇、她也可以安心写卷子了，但是没想到栗妈妈对他的好奇程度已经超过了栗芷的预期，听栗芷这么说，虽然兴奋地点了点头，但还是继续追问了下去，“你拍他照片干嘛，暗恋他吗？”

这种话在一般家庭里出现，不管子女怎么回答，可能都免不了要爆发一场家庭内部甚至烧到学校去的战争，但栗妈妈是个人才，拜栗家一向的教育态度所赐，栗芷甚至都没紧张一下，点了点头算是官方盖章了，翻了翻桌上的卷子，说道：“所以你姑娘这不是好好学习好好刷题、争取考上d大呢嘛。我决定了，如果我考上了d大的法学，等大学开学了我就去追他！”

栗妈妈怔了一怔，脸上的神情终于变得有点担忧了，“我说你怎么天天什么作业写到这么晚，行了，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今天就做到这吧，把灯关了赶紧睡觉，要不然明天白天浑浑噩噩的，事倍功半，欲速则不达！”

栗妈妈这么说着，手已经把栗芷桌上的练习册抽走了，将她哄到床上关了灯掖好被角，“快睡觉。”

栗芷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躺在床上看着自家老妈退出房间关好门，竖着耳朵听她应当是回房间睡觉了，这才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悄咪咪地打开台灯抓过了没做完的卷子。

那时候栗芷想，估计也没有人比她更热爱学习了，人家都是家长逼着孩子学习，只有她家，想要多做点题还得做贼一样跟家长斗智斗勇。

不过呢，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宏伟计划，栗芷就坚定地觉得，她目前的座右铭是：

学习使她快乐！

第23章

没过几天就是新一轮的模拟考, 栗芷听了沈风和的话，之后看见罗雍远远地过来打招呼, 都是躲着人家走的, 没想到考场座位图一出来，好死不死地她正和罗雍在一个考场, 对方还就坐在她旁边。

栗芷夹着透明文件袋进了考场，一眼看到低着头专心看错题集的罗雍, 顿时一愣, 虽然也没做什么伤害人家的事情吧, 但想到自己每次唯恐避之不及，都躲得远远的，栗芷的良心就有点不安——换成是她, 可能会觉得对方莫名其妙吧。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罗雍果然很快就注意到了缩在靠墙角落里如坐针毡的栗芷, 手上的错题集一合, 微微拧起了眉毛，问道：“栗芷, 最近怎么躲着我？”

栗芷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余光扫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迈着长腿从门口闪了进来，一时间就忘了说话。

后者没穿西服外套，直接在白色衬衫外边穿了冬款的毛呢大衣, 照例没系扣子, 双手插着口袋, 引人注目又旁若无人地走进来，张开手臂等监考老师拿着机器来回划拉的时候就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栗芷，突然就弯起了唇角，笑容灿烂地朝她扬了扬下巴。

栗芷抬起一只手额头。

沈风和。

本来沈风和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但他一向帅帅拽拽的，突然笑得这么灿烂，大家自然而然地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等发现后者是在高一就已经“一打成名”的栗芷，瞬间就变得兴趣缺缺——既然对方是栗芷，那就没什么好新奇的了。

“怎么了，一进来就看到你跟个鸵鸟一样缩在这儿？”

其实这事儿跟沈风和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见沈风和两只手插着兜走过来，一甩单肩背着的书包直接在她身后的位子上坐下来，原本有点焦虑的栗芷突然之间就淡定了。

“你跟我一个考场？”

一只手搭在椅子背上刚刚舒展了长腿的沈风和顿时一敛眉，“小栗子同志，你对亲同桌也太不关心了吧？！”

栗芷：……

关心他这个干嘛，反正考完试他还是要坐回到她身边去上晚自习的。

罗雍和栗芷的对话到这里就彻底被沈风和的出现打断了，栗芷压根就忘了罗雍还坐在旁边的事，没说几句话就跟沈风和拌起嘴来了，两个人掐了一会儿就清考场开始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