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洗漱更衣过后,宫人又循序扣灭了大半烛火,依次退下,合上了殿门。

借着床榻旁边几盏微暗的烛光,荀欢跳下榻去,蹑手蹑脚从柜子里掏出了一方锦盒。那锦盒里收的,就是当初灯市上裴渊所写下的她的名字。

荀欢轻轻拂过竹简上的透着骨力的字迹,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叨起来,“求灵求佛求菩萨,正面裴渊,背面苏衍!”

啪!

竹简掉在地上,清脆一响。

“先皇啊先皇,千万别怪我这么愚昧……”

荀欢眯眼望去,只见上面空空无字,她的名字被压在了地上。所以天意如此?

太子尚小(24)

这日晚上,太尉苏抚外出饮了几盅小酒,回府后因困意上来,便由下人搀着径直回了房间。

下人退去后,他才推门进屋,然而却在回身合门的瞬间,脖颈间传来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意。

“太尉大人,莫慌。”裴渊立在苏抚身后,一手握着匕首,一手覆上苏抚骨瘦嶙峋的手臂,硬生生将苏抚拽得转过身来。

屋内烛光黯淡,苏抚定睛瞅了片刻,才吃惊地唤出:“你?你是裴渊?你不是已经死了?”

“太尉大人还记得在下。”裴渊淡笑,松开手腕,亦放下了匕首,“晚生登门造次,实为几个不解疑惑而来,还望太尉大人能为晚生指点迷津。”

苏抚活了一把年纪,多大的风浪都见过,他面不改色地冷笑道,“幼稚。甭管你现在是人是鬼,只消我一声,苏府里的护卫就会将你团团围住。老身还用得着与你啰嗦?”

裴渊垂下目光,缓缓踱起步来,“是啊,若没个筹码在手,我怎么敢与太尉大人纠缠呢?苏衍能否活过今晚,就看太尉大人给我的答复是否令我满意了。”

“你敢动我儿子?!”苏抚怒发冲冠,表情一时间变得狰狞可怖。

裴渊依旧轻描淡写,“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我不敢做的?”

苏抚轻蔑回应,“没看出来,忠正不阿的裴疏竟有你这样卑鄙无耻的儿子。”

“凭你也敢提起我父亲?!”一直波澜不惊的裴渊,终于还是被苏抚的这句话点燃了。下一刻,他已是不受控地伸出手去,死死扼住了苏抚的脖子,逼得苏抚朝后撞上了墙壁。

苏抚只觉得喉间紧致,想用力喘气却于事无补,挣扎了几番,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裴渊见眼前的老头已经面目赤红,这才动了动手指,松开了他,“我只问你,家父家兄是怎么死的?”

苏抚大喘了几口气,平静了情绪后,才缓缓道:“谁人不知,丞相与大将军是荣死沙场。”

“呵……太尉大人好能矫饰……”裴渊苦笑一声,伸出手指,直直指向苏抚的面庞,“是你,就是你暗调人马,在胥狼山下剿杀了我的父兄!”

苏抚听闻这句指责,却是出奇的冷静,“你既然已知真相,就该知那都是先皇的意思,老身只是奉皇命行事。”

“我父兄有什么错?我裴家满门忠烈,为东秦国鞠躬尽瘁,凭什么遭受这样对待!”一直压抑的痛苦再度袭来,裴渊捂着心口,难以自持。

苏抚依旧不留情面地冷言道,“你父兄有错,而且是大错!他们错在屡战屡胜,惹得夷胡五目和南津三国联手对抗东秦!先皇只有杀掉他们,才能化解其余三国的联合,保住东秦!”

“如果秦徽那么畏惧父兄的战绩,大可将他们削官剥爵,何必大开杀戒?!我裴家一腔热忱,就这么蒙冤错洒!”

“你挟持老身与犬子都没有用,这样的话,你还是以后去地下亲口跟先皇说吧。”

该得的答案都已得到,裴渊已能肯定他父兄的死因。他强定心绪,沉默良久过后,才继续开口,“太尉大人,你须得为我做一件事,我才会放苏衍归来。”

……

次日一早,睡得香甜的荀欢硬生生被太后揪了起来。

“早朝的时辰快到了,陛下还不快洗漱更衣?”

荀欢还回味着方才的梦境,听闻早朝将至,立刻清醒了大半。在宫人的伺候下,她火速换好了龙袍,与太后一同起驾前往启辉殿。

殿下,朝臣们都已按位立好,随着一声上朝,他们有序地走进了殿中。

困意还在,荀欢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她忙掩住张开的嘴,蒙混过去。调整好姿态后,她伸手传来了王公公,瞧着王公公手中捧着的圣旨卷轴,她开口道,“列位爱卿,朕三思后,已拟定太傅人选。”

“陛下,老臣有事请奏——”

荀欢一看,又是苏抚率先说话了,她不禁头疼,心道:朕都在圣旨上写了你儿子的名字,不乖乖听完颁旨,啰嗦什么呀。

苏抚向殿中跨了一步,俯身开口,“老臣以为,太傅之位,当由右太子太傅裴渊上任。”

这下,整个启辉殿炸开了锅,很多人都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

“右太子太傅裴渊?他不是死了么?”

“这——太尉大人先前不是让我们力挺苏衍么?怎么现在又变成裴渊了?咱们要不要也跟风?”

“这还不明白?既然裴渊已死,太尉大人自然可以宽心地提起裴渊了。你没听说,咱们的小皇帝跟那裴渊感情多深?太尉这么做,肯定是故意的,一来博圣上欢心,二来太傅照样是他儿子苏衍。”

“原来如此啊,高人高人啊……”

底下朝臣如何议论,荀欢是一点听不清的,她只是自己心中嘀咕:苏抚这是吃错药了?

再放眼寻去,荀欢并没有找到苏衍的身影,难道这老头子轴劲儿上来了,连自己儿子都锁起来了?

一团混乱过后,苏抚又定定重复道,“老臣俯首百拜,恳请陛下封裴渊为太傅。”

荀欢差点就脱口要准了苏抚的新提议,然而冷静了片刻后,她开始琢磨,这当中是否有诈?想到裴渊叮嘱过她,让她千万不能跟别人提及他还活着,荀欢便咳了咳,人小鬼大地厉声问道,“大胆苏抚!裴渊已死,你这样上疏提议,难道是在戏弄朕?!”

苏抚颤巍巍地跪下,“老臣不敢,老臣斗胆启奏,裴渊并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