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李定宸换了衣裳,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去书房看书。

这一夜他没在长安宫过夜,虽然令某些人诧异,但毕竟不算什么大事。本来皇帝住在太平宫才是正理,如李定宸那般长期住在中宫才不正常,只不过两宫盼着抱孙子,宫中又没有别的嫔妃,皇帝和皇后少年夫妻,亲密些谁也不能说什么。

然而接下来的几日,李定宸仿佛长在了太平宫一般,除了早朝之外足不出户,也不知道究竟在忙什么。如今政事清闲,连请见的朝臣都没有,更显得太平宫一片安静。

时间一长,两宫都不由生出了几分担忧,召了越罗去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越罗心中隐隐有所感,但这种事要如何对两宫启齿?于是只能竭力替李定宸找了借口,安了两位娘娘的心。回长安宫时,站在宫门口远远看着对面的太平宫,她心下才生出几分难言的滋味来。

虽然她自己也有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定宸的无措,但就这样被冷落在一旁,却更令人难受。

不过越罗并没有将这些情绪露在脸上,他让人叫来了张德,一一过问了李定宸近日的饮食,然后又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进行增删,安排妥当,又让尚食局这边准备了不少点心,往太平宫送去,自己却是一步都没有往那边走过。

相较而言,李定宸就没有越罗这样沉得住气了。

一开始闭门不出,他其实只是不好意思。

就算他很清楚那个梦是怎么回事,也不妨碍他一想到越罗就觉得脸红,有种自己的弱点尽在对方掌握的感觉。虽然以前似乎也是这样,但这一次却是格外的不同。

李定宸有种很糟糕的预感,一旦此刻主动去接近越罗,以后他就不是他自己了。

但是不能见面,他心里却又是一片烦躁,说是读书,其实整日都在折腾,一页都没真正看进去。几天下来,心头的焦虑已经积累到极限了。

听说越罗送了东西过来,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命张德去库房挑东西,回送给长安宫。

如此你来我往的送东西,两人却始终不曾见面,让人摸不着头脑。时间一长,宫中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种隐隐对峙的氛围,整个皇宫的气氛,也都跟着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第39章 不胜惶恐

虽然这场马球赛发生了很多事,并直接导致了李定宸和越罗的关系变成现下这般,但他并没有因此就忘记当日自己和越罗讨论过的事。

因此在回宫之后不久,他就召了那几位负责马球赛的神武卫侍卫,让他们将这件事处理好,不要跟内库扯上关系,最好跟他们几人也不要有直接的关系。

按照大秦律例,官员不许经商,勋贵之家自然也包括在其中。虽然到如今这条律例几乎形同虚设,但若真有人计较起来,也是个麻烦。

李定宸这段时间静下心来读书,几本太-祖太宗年间颁行的大典都熟记于心。既然已经被越罗提醒,自是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其实李定宸本身也没有“与民争利”的意思。

只是这球赛要安稳的办下去,自给自足是最基础的。至于球赛赌局,这东西有些敏感,李定宸也听许文说过民间赌坊的乱象,与其让百姓们私下开赌,倒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定好规矩,就能省去许多事。

李定宸之前盲目乐观,甚至还想过将这生意交给下头的衙门去做,所得收归国库。如今被越罗一提,只怕再多的钱,也堵不住某些朝臣的嘴。他们若真要找麻烦,总能挑出毛病的。

越想李定宸就越念着皇后的好处,但越是念着,心里就越是生出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拖的时间越长,他反而越不敢去见越罗了。

一开始或许只是纯粹的不好意思,到后来不免渐生惶恐,担心对方会因为这段时间的冷落而生气,更不敢轻易去接触。仿佛这样就能骗自己一切如常。

这一日是经筵日。

如今李定宸听经筵,态度已经与从前大不同了。

以前他只是个学生,充其量身份特殊了些,每次都有好几位先生盯着看,自然对学习提不起劲儿来。但如今他却渐渐找到了作为皇帝的节奏,于是原本心存畏惧的先生们,也就成了辅佐的角色。最近李定宸正尝试着自己去掌控经筵的节奏,效果斐然。

听完了一日的课程,他客气的请先生们吃茶饭,而后自己才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

两位学士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陛下如今颇有帝王威仪,顿时老怀大慰。不过他们并没有讨论,也没有将此事告知别人的意思。如今朝中境况如此,陛下的路不好走。他们身为词臣,手中无半点权柄,帮不上忙也就罢了,至少不会给皇帝添麻烦。

虽然经筵官之中,颇有一些是王霄提拔上来的。但王霄的性子,提拔的也是真正有才学能做事的人,他们虽然感念他,但却未必见得一定要将自己划分到“王党”中去。

身为经筵官,他们跟皇帝的关系要比王霄亲密得多。何况小皇帝年纪渐长,且已经渐渐彰显明君之资,重新掌控朝政的时间只怕也不远了。届时他们这些给皇帝讲过课的,统统都能挂上个“帝师”的名头,水涨船高,也完全不需要依附王霄。

李定宸并不知道朝中已经有一批人渐渐倒向他这一边,虽然如今人数还不多,实力也不丰,但却是个十分明显的信号。

回太平宫的路上,李定宸忽然绕了个弯儿。如今负责跟着他出门的李元见状半点都不惊讶,挥手招呼后头的人跟上。一行十几人跟在后头,却没弄出什么动静。

走了一会儿,李定宸脚步一顿,李元连忙摆手,让后面跟着的人停下,自己则一直贴身跟在李定宸身后,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眼前便出现了一座亭子。

李定宸在这亭子里坐了片刻,就听得一片莺声燕语渐行渐近,是皇后才从万年宫回来。

这亭子的位置极好,偏僻隐蔽,完全不引人注意。而隔着一片花木,就是从后宫回长安宫的必经之路。宫人们步行,身形完全被花木遮挡,但皇后乘坐肩舆,要高出好大一截,正好能从亭子里看见她的身影。

自从发现这个地方之后,李定宸几乎每天都要过来一趟。

若看到皇后身上用了自己送的东西,他一整日的心情都会跟着好起来。若没见到,便不免会陷入低落的情绪之中。

李元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这么做,却也不敢问,只能老实跟着。好几次他见皇上眼巴巴的盯着皇后,都险些开口劝说了,不过对上李定宸的视线,那些劝说的话又咽回去了。

再怎么苦恼,时间长了,李定宸也就习惯了。

就像他每日到这里来偷窥皇后之事,一开始还担心会惊动了她,如今却几乎是抱着自暴自弃的念头,心里想着若是真被看到了,便正好借着这个楼梯下台。

结果皇后每次坐着肩舆从这一段路经过,都是目不斜视,竟始终没有发现他。

简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

回到太平宫,越罗那边已经命人送了饭过来。李元见李定宸盯着食盒发呆,便道,“还是皇后娘娘知道陛下口味,殿中省这边的人学来学去,到底做出来的还是两个味道。”

虽然真相其实是他暗地里嘱咐了,叫下头的人不要学得那么尽心——陛下想吃的就是长安宫送来的东西,若都学会了,又该找什么理由让那头日日往这里送吃食?

李定宸闻言果然高兴了些,让他将饭菜摆出来,自己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