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梦幻泡影(2 / 2)

「还可以这样?」赤鹳惊愕不已。

「当然可以,」巴蛇低笑着道:「我们本非人类,嫁娶何分男女?当年也是我父神嫁予母神。」心中却是越发气闷不已。

赤鹳沉思了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猛地抬头望着巴蛇,眼神认真异常,「哥哥,你嫁给我可好?」

……!!!

巴蛇被震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扶额道:「你这傻丫头,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而且为何不是你嫁我?」

「不,不一样的。」赤鹳摇着头道:「不是这样的在一起,是夫妻那样的在一起,立誓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那种在一起。这嫁娶之事,本来就是该由求娶的一方来提出,若我要等哥哥来开口,怕是要等到天荒地老,只好委屈哥哥嫁我了。」

巴蛇心中绵软,却是叹道:「满口空言,凡人夫妻,有多少能做到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不过也就说说罢了。」

「凡人做不到,但是我可以。」赤鹳神色坚定,语气认真:「绵绵寿数,若是失去了心爱的伴侣,活着还有何意义?若是有一天哥哥你先去了,我绝不独活。」

「……丫头。」巴蛇心中又酥又痛,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能……嫁你。」

「为何?是因为哥哥不喜欢我吗?还是因为我不够好?」赤鹳蓄了半天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落下,滴落在巴蛇的手背上,那眼泪太烫,烫得他痛入心肺。

「都不是,你很好很好,是我配不上你。」巴蛇别开脸,语声颤抖:「能得你眷念,我心甚幸。可我这残躯,别说照顾你,连、连夫妻……夫妻、之事,也已无能为力,又岂能累你一生?」

「我娶你,那便由我来照顾你,你只要让我喜欢,答应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就好了。」赤鹳伸手将巴蛇的脸扳回来,凑上前去,低头将那美好的薄唇叼住,只轻轻一吻,随即松开,红着脸小声叽咕道:「夫妻之事什么的,谁介意那个了。」

「真不介意?」巴蛇心中一松,微微倾身,双臂将赤鹳圈进怀里。

「我真不介意,哥哥便肯嫁我了?」赤鹳顺势将脸埋进他怀中,双颊通红。

「我不嫁。」感到怀中人身躯明显一震,巴蛇赶紧把人抱紧了,接着道:「先听我说完,我不嫁你,但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便一直和你在一起,这样可好?」

「一辈子?」偷偷蹭走眼角的泪,赤鹳闷声道。

「嗯,一辈子。」巴蛇轻轻舒了一口气,闭上双眼,「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

意识是没有眼泪的,宁秋鹤哭不出来,只能对着满眼漂浮着的泡影,心中堵得发慌。

她如此爱他,怎么舍得就这样在他面前死去,让他痴守四千年?

赤鹳答应了巴蛇的条件,可是她压根儿没有想过去守这个约定。

她不会在巴蛇死后独自活着,神妖的誓言是不能违反的,从一开始,她便做好了打算,不会让巴蛇死在她前面。

只要她死在巴蛇之前,那便不算违约。

当时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分离竟是来得这样快,仅仅是数年之后,便落了个阴阳两隔。

……

「巴蛇,够了。」伸手将那尖削的下巴抬起,用拇指为他揩去唇角的血迹,后羿叹息道:「够了,你不必这样,她的伤早就全好了。要喂就让我来喂吧。我喂你,你又喂给她,这样有什么意思?」

「那她为何还不醒来?」巴蛇将怀中的两名裸身面貌相同的裸身少女抱紧了,狭长的双眸中全是迷茫,「这都叁个多月了……」

「你跟赤鹳千年的记忆,她要多花点时间来看有什么奇怪的。」后羿一脸正经,心中却无比明白这只是顺口雌黄。真正的原因,怕是小鸟儿不想出来面对身上的淫毒和他们二人。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我来看着,你去休息吧。」

「不,她醒来见不到我怎么办?」巴蛇摇了摇头,小心将两名少女交握着的柔荑拢起,护在怀中,轻声道:「小丫头醒来见不到我,会闹的。」

「她投生过两次,早已不是你的小丫头了。」止渊皱着眉,沉声道:「白鹭在山中百多年,你看护她长大,有的是机会,为何你却不让她知道你们的事?」

「我为何要让她知道?现在的我不再残缺不全,就该由我来守着她,由我来爱她护她。」巴蛇低头,唇角微微勾起,神情落寞,「我只是没想到,仅仅是离家几个月,她会回来跟我说想嫁人。她怎么可以这样?说好了让我嫁她,却转过头又要去嫁给别人!」

「你嫁她?」后羿只觉得额侧青筋乱跳,头痛无比,心道,以小鸟儿这不自觉拈花惹草的体质,巴蛇要是真嫁了她,只怕要气得七窍生烟。

「巴蛇,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的玉简,语气沉重:「这是……小鸟儿被阴火劫走后,白清托问柳送回来的,关于白鹭的死因,里面还记录了从白鹭残骨上得来的死前记忆。我已看过好几次,之前一直有存疑,现在看来,只怕她的死并不是单纯的意外。」

「白鹭的……死?」巴蛇愕然抬头,接过玉简的五指轻微颤抖。

「之前怕你难过,所以一直没敢让你看。现在我却觉得,如果不让你知道,那对她实在是不公。」俯身伸手轻触那仍在梦中的少女,后羿叹道:「她并没有一走了之,她离开,是为了去给你寻那不死药。她不愿意留在这里,也不愿意留你一个在这里,她是想和你一起出去看看这大千世界的。」

……

看得越多,便越迷茫。

宁秋鹤甚至开始分辨不出来,这些到底是她的记忆,还是赤鹳的记忆?

记忆里,所有人都是面目模糊的影子,只除了巴蛇。每一段都是这样的生动而真实,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仿佛伸手就能触及。

她眼中的巴蛇,虽然脸上带着狰狞的伤疤,下半身仅余白骨,但在她眼中,依然是惊人的美。她爱着的就是那个被困在巴陵里,却无怨无恨,安静而美丽的巴蛇。

这样的一心一意,只看着那一个人,只为一个人而活。想尽办法哄他高兴,只为看他展颜一笑。

飞蛾扑火一样的感情,让巴蛇从一开始的冷漠以对,到无可奈何,到最后慢慢的接受,终于再也离她不得,她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巴蛇紧紧缚住,无法离脱。

宁秋鹤无法否认,她心软了。她不知道在赤鹳的识海里呆了多少天了,守了赤鹳四千年的巴蛇,此刻一定也在外面守着吧?

轻轻叹了一口气,宁秋鹤神识一动,识海中的泡沫瞬间尽数破碎,记忆的碎片在她眼前走马观花般快速掠过,身体迅速往下沉去。

恢复知觉的瞬间,喉咙无法控制地吞咽着口中混着血水的生机,带着伤口的舌在她檀口中大力搅动,甚至撩起她的舌,去扫她舌根处敏感的软肉。

……不是雾山!

宁秋鹤惊得浑身一震,挣扎着张开双眼,却是正面对上一双极其凌厉的眸子。

止渊……

为什么会是止渊?

「哦?醒了?」止渊挑眉,神色有些微诧异,松开宁秋鹤的唇之时,不轻不重的在她的下唇咬了一下,笑着道:「你倒是逍遥,一睡就这么久。怎样?可还算精彩?」

「怎么会是你?」宁秋鹤还是处于半当机状态,懵然道:「雾山呢?」

「我在这。」深绿色的暗纹绸缎衣袖,半裹着白玉般的一双手,将宁秋鹤从身后圈住,分开她和赤鹳相牵着的手,再用力一推。

原本和宁秋鹤紧紧相依的赤鹳,就这样被再次推落进那一汪幽蓝的池子里,缓缓沉了下去。

「你怎么把她推下去了!」宁秋鹤惊道:「她才是赤鹳。」

「难道还想他把你推下去不成?」止渊失笑道:「你这几个月到底都看了些什么?」

不知为何,宁秋鹤却察觉到,眼前这男人的笑容,带着点不安和小心翼翼。

「你们不是要复活赤鹳吗?怎么把她扔下去了?」是她猜错了吗?宁秋鹤心想,难道白鹭去找不死药,不是为了帮雾山复活赤鹳?

身后的胸膛轻轻震动着,雾山柔惑的嗓音染上了明显的笑意:「小鸟儿,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不是跟你说了你就是赤鹳吗?」止渊也扶额道:「那是你的肉身,是你的,不是别人的。」

「那是我的肉身?那我现在是什么?」为什么不能好好解释清楚,宁秋鹤真的是头昏脑胀,混乱不堪。

「不管你投生多少次,名字换了多少回,你还是你,白鹭是你,赤鹳也是你。」雾山将宁秋鹤的脸扳过去,低头含住她的唇,轻轻的吸吮,「而现在的你,是我的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