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到名字的陆琼九咬了咬唇,皇祖母看这样子找她是真的有事啊,看这模样不是什么好事。又瞥了一眼旁边人的艳羡模样,只觉得有苦说不出。
“皇后娘娘,太后也请你进去,前些日子新得了些好茶,请您一品。”
常嬷嬷微微仰头,目光又重新放在陆琼九身上,示意她赶紧过来。
她不情不愿,走得扭捏。
秦邦媛凑过来,悄声道:“我就说了嘛,九妹儿一会好自为之。”
陆琼九僵硬着身子干巴巴笑了一声,“姨母还是多看顾自己身子吧,这般留神九儿的私事,只会老的更快。还有,你发的音不好听,俗气逼人。”
“你”秦邦媛指着她的鼻子,恼怒道:“我看你一会儿还笑不笑的出来。”
陆琼九白了她一眼,就掀帘进入。
屋子里门窗紧闭,许是前段日子太后感染风寒的原因,现在仁寿宫还燃着些炭火,特意用了去味道的香料,倒也不熏人。
皇太后着一身绛紫色竖领对襟飞凤外袍,倚靠在红木罗汉床上,她右手边清茶飘出袅袅烟缕,地上跪着一个宫女给她轻捏小腿。
纵是她保养的再为得仪,也不免有了老态,眼角细纹在近几年完全显现,纵是脂粉都遮不下去。但眼中精光依旧不减。
现在这精光分毫不差的放在了陆琼九身上。
陆琼九对这位皇祖母,天生惧怕。她八岁没了父母,被接到京城,身边无一亲近女流,唯一的亲祖母每次见她都一副痛苦万分,恨不得她消失的模样,久而久之,陆琼九也就不讨祖母嫌,看见这仁寿宫便绕道走。
陆琼九硬着头皮轻轻喊了句:“皇祖母。”
皇后已经坐到太后身侧,亲手为太后泡起了茶。就连十六长公主秦邦媛也入座,只有她心下惴惴地站在偌大的屋子中央,不知作何。
秦邦媛悠悠发话:“母亲,女儿品着这茶甚好。”她噗嗤一声笑了,“入口清冽,干涩之后又带上些甜味,今日能尝到这茶的人,都是有福气的。”
陆琼九听着这话不对,满屋子可不就她没喝到茶,这又是说她没福气?十六长公主惯会打嘴炮。
她还在思索着秦邦媛这句话的讽刺意时,太后开了口:“九儿。”
声音带着老年人的砂砾感,但又有不可言说的威严,震得陆琼九身体一颤。
“你知道我今日为什么找你来吗?”
陆琼九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记性不够好,重生后有想要回忆上辈子闯下的祸端以使自己这辈子过好点,但是真的除了大事以外,别的事也都记不清了。
所以太后这询问的事件,很有可能是她重生之前犯下的。
陆琼九很犯难,因为她幼时贪玩,仗着皇帝舅舅的疼爱没少闯祸。不知道是闯了什么祸,惹到皇祖母这里。
她表情局促,嗫嚅道:“九儿有些记不起来了。”
她实话实说,却没想到招惹太后如此大的火气。
太后把手里极难得的西洋琉璃杯盏连带着手上一直拿着的佛珠摔倒地上,杯盏瞬间碎成渣滓,佛珠正巧就落到陆琼九绣鞋前。
陆琼九顾不得地上的渣滓,几乎是下意识的跪了下去,整个身体忍不住瑟缩起来。这次不光陆琼九,皇后和一直看好戏的十六长公主也都吓了一跳。
从陆琼九记事以来,太后从未生过如此大的气。
太后抚着胸口剧烈起伏,常嬷嬷一直帮她顺气。
“你说,你说李氏怎么死的?”
陆琼九盯着地上的佛珠,茫然道:“哪个……李氏?”
太后听她这反问,瞬间急眼,从榻上直起身子,“混账东西,你母亲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孩子,李氏李氏,你乳母李氏啊。你竟然就因为她弄脏了你的衣服,就将她杖毙了。”
太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常嬷嬷和皇后两个人一起搀扶才不至于倒下:“你说,你这般性子,让我如何跟你母亲交代,作孽啊作孽啊。”
太后一边骂,一边激愤出了眼泪。
“李氏可是你的乳母啊,是你半个娘啊,你怎么能这般对她!九儿啊,你究竟为何娇纵成了什么样子。我悔啊,悔啊。”
陆琼九眼里寂寂,不吭声,满眼心虚却又觉得有些委屈。
那个李氏,万死不足以谢罪。
太后骂的厉害,十六公主又帮腔几句,将她骂的很是难听。
但她们骂来骂去,左右离不开一个女人,昭华长公主——她的母亲。
她只觉得给母亲丢人了,但又委屈得直鼻酸,她咬了咬牙,硬生生的忍下了冒出的酸泡。
罢了,先让祖母出出气吧,憋着这么大的怨气,总是伤身子的。
陆琼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离她极其近的这串佛珠,悄悄动了动手,将佛珠收进了袖子里。
第3章 九妹
五月的天,除了有呛人的柳絮,更多的还是说来就来的暴雨。毫无预兆,片刻就来,一来就将人浇个精透,惹了满身的透心凉。
“音容姑娘,你跟老奴哭也没用啊,咱太后娘娘铁了心要教训郡主。这太后娘娘的性子你也知道……”常嬷嬷望了望雨里那个单薄纤细的身影,皱了皱眉,将音容塞来的银子推了回去,“郡主也是咱看着长大的,可别再塞银子折煞老奴了。”
音容跺了跺脚,语速快了几分,话语间急了起来:“郡主身子骨弱,哪里受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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