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2)

眸若幽谭,难寻踪迹。

陆琼九辨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思,脱口而出的问题,突然就让他们本就不融洽的交谈陷入死局。

淮绍一呼吸陡然滞了一瞬,捏着杯盏的手指在陆琼九看不到的视线死角里轻颤,半晌,才开口:“未有。”

他话语简洁,左右不过二字,却承着丝缕的颓然。

陆琼九突然感觉自己松了一大口气,她低头看绞在手指之间已经不成样子的帕子,漂亮的眼睛微微下垂,敛起了里面泛起的情绪。

她先前一直担心,若此刻的淮绍一就有着上辈子那样的深情,她该如何是好。那样的情深,无形之中给她造就了极大的压力。她虽然对他有着喜欢,却着实甚微。

喜欢一个人很简单,但爱上太难。她没有办法强迫自己立刻爱上这个男人,但却十分期望可以和他一起发展这段感情。

如今,得了他的心思,她只觉得要好好补偿这个男人,这个带给她无限希冀的男人。

重生后要面对的一切,让她应接不暇。冥冥之中,梦境之下,他上一辈子的呢喃呼唤,成了她的救赎。

她沉沦在噩梦不可自拔,都是那声“九九,别怕”给了她莫大的安慰,也让她在重生后担惊受怕的日子里有了几分渴望,渴望之后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的好日子。

她想嫁给他!

这是她重生后对周围人的唯一感知。想要嫁给这个,用身体护住她的人。

她深知人性薄凉,人人皆有“取舍”,就连音容在那场恐怖嗜血的宫变前,都选择了连夜带母亲出城。而她,却成了这个男人唯一的“取”。

这样的感情,她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不欣喜。

但是,前提是这个男人这辈子也爱上她。

思及此,陆琼九眼里霎时闪过一丝慌乱,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淮大人可听说了近期关于常乐宫的流言?”

陆琼九耳朵有些泛红,还真不知道外面把她传成什么恶毒蛇蝎美人了。她忍不住掩了掩脸,皇后这迫害不疼不痒的,其实最致命啊。

不知为何,她的婚事每每都是被流言所累。

上一辈子十五岁时,治顺帝给她物色要托付终身的人,她看着画像就挑中了翰林院大学士家的长子,苏秉。

苏秉是个极其艳丽风流的人,这从他面上就可以看出来,勾魂桃花眼,眉眼间流转的风情是女子都不能赶超的妩媚。

陆琼九看上他,是因为这身好皮相。但哪知道这个人一点也没继承父辈衣钵,将读书清流人家的儒雅气散个干净,整日宿醉于花街柳巷。

这还是陆琼九偶然发现的,虽是订了婚,但到底没见过人,陆琼九担心画师夸大其的美貌点,便从治顺帝那里求了令牌,出了宫。本来只想着远远看上一眼便就罢了,谁知道翰林院大学士家寻不到人。

陆琼九再三打听才从那些个姑娘堆里发现这人。苏秉是好看的,哪怕脸上印着姑娘身上的胭脂,红一道粉一道的也还是好看。

但是,这好看顶个屁用。一想到以后要和青楼女子共享丈夫,陆琼九就气的要死,她还真不至于饥渴到这种程度。

陆琼九气急,只觉得这口气咽不下,便敲了他几大板。

这几大板打的甚轻,谁又能想到,这人屁股上的肉长好了就到处宣扬:敦乐郡主求爱不得企图谋人性命。

这下子,陆琼九名声坏了一半。

再之后,所有的赐婚,都被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了婚。

真的是各种各样,想都想不到的理由。

如今再回想起这些旧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谣言的威力有这么大吗?

她略微思考,目光在淮绍一身上游走。要是谣言这么可怕的话,那这个人上一辈子怎么没被吓跑呢,思来想去,还是找不到原因。

也就是在陆琼九沉思往事的时候,淮绍一开了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声音缓缓在空气中发酵,“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臣也就听说了一些。”

陆琼九皱起了眉,实在忍不住小声说:“竟然还传的这么厉害,”她抿紧了唇,偷偷的看淮绍一的神色,犹犹豫豫的斟酌着措辞,“我那乳母李氏她……”

“郡主处置了她自有郡主的原因,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是因为八分假两分真,没什么必要放在心上的。”

陆琼九向前探了探身子,离得他更近了一些,“你真这么想?”

白色纱幔被风吹的打了个旋,她与他的发丝都有一瞬的纷乱,对方的脸也变得不清楚起来,但陆琼九却清楚的看到他睁着一双暗涌的黑眸,不加思索的点了点头。

这一刻,陆琼九突然觉得紧绷的那根弦缓缓放松下来,昨夜的种种都有了莫大的慰借。

淮绍一看到她的神情,独自斟了一杯酒,眯起眼睛一口饮尽,那个李氏,他本来还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铲除掉,九九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他总是不放心的。

但如今害了九九名声,他也觉得实在不划算,看她这自责模样,心里满是心疼。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九九在宫里还是需要人庇护的,他的手现在根本伸不到深宫。

“郡主可知,太后娘娘膝下几个孩子中最疼爱的是谁?”淮绍一突然开口,嗓音清润干净,他正视她,睫毛微垂,更惹得眸色清亮锐利。

陆琼九没有预料到他突然说话,被吓了一跳,撑在雪腮上的手一抖,袖子往下掉了掉,露出她小半截的手臂。

而她却混若未觉,凝神思考他问出的问题。

淮绍一目光暗了暗,她手腕白如莲藕,泛着细腻的粉光,腕子处骨节细小,显得她柔柔弱弱,上辈子他曾经完完全全片缕不留的看见过她的整条手臂,小姑娘香香软软,粉雕玉砌像个瓷娃娃。

他喉结动了动,黑眸蒙上的雾淡了好多,后槽牙咬紧,立刻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应该是舅舅吧。”

陆琼九咬了咬唇,觉得自己对于皇祖母知之甚少。

淮绍一站起了身,背对着她,缓缓开口:“庆丰三十五年,昭华长公主为了稳固大秦边界部族稳定,只身前往丹契,成为丹契王妃,自此一别便是十年。当时大秦积弱,只能靠联姻手段换取国泰民安。这也是为什么当今圣上对郡主如此顾念的原因。”

“皇姐不易,她的女儿定要好好照拂。”

这是第一次听别人将母亲的事,母亲去世,她懂得一些事,后来也懵懂知道母亲未出阁时是如何的养尊处优,嫁到丹契又是如何寄人篱下。等这些事被人串起来,陆琼九依然还是觉得心脏密密麻麻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