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公社里的人向他举荐陈春华同志,若非腹有笔墨,也不会毫不羞怯地领着孙子孙女迎着整个鲁山村朗声念书。
再是数学题,此时数学题都是简单的,即便是恢复高考第一年,也只是出类似简单函数定义域和坐标方程求解,但附加题倒是有定积分之类的难题。
而陈珂面前的数学题是更简单了,加减乘除外最难一题还是一元一次方程。
何柏书越看,越是惊讶,他甚至就立在陈老太旁边,盯着陈老太微微思考就落笔的试卷。
李思静本身是个坐得定的,但心里担心她奶做不出题难过。
何柏书在她不敢立起身来,只得悄悄地观察她奶,谁知,越观察越是心惊,她奶下笔如有神助,只有到最后,才微微停顿了一下。
顺着试卷往下移,下头的都是物理和化学题了。
陈珂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是把高考的理综忘得差不多了。
物理的题:当穿过一个线圈的发生变化时,线圈中产生电动势。
要不是李思静最近就在念磁场那一章,她绝对记不起磁通量这个概念。
而到了化学分解分子式时,题目只有写出水的分子式及氢氧化钠的分解式了。
这题目陈珂是知道答案的,可她不打算继续写了。
她也没忘了自个身份,这如果一个六十岁村里老太太突然博览群书似的物理化学都开窍,那多奇怪。
所以堪堪停笔时,何柏书就见陈老太的额头上冒了密密麻麻的汗,手在抖,连着笔在抖,桌子都在抖。
陈老太抆了把汗,“何老师,这我不会啊。”
何柏书一看,果然是物理和化学,李思静同学说的陈春华同志懂物理,大约是听之前的知青提过一嘴吧。
“不要紧的陈同志,这题本就是超纲的,我看你语文和数学题答得相当好!”
看陈老太低落,何柏书继续说道:“陈同志,你若是没有断了学业,定是有一番成就的。”
“真的吗?”
对着人欣喜的眼神,何柏书正色:“这是当然的!”
陈老太:“何老师,我自知物理和化学是远远达不到老师的标准的,但我陈春华志愿成为优秀的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教授孩子们简单的知识,让咱鲁山村的孩子,脱离大字不识的文化局限。”
何柏书酸涩,因那件事而被迫下放,他也从未气馁,只要有一方天地能传书育人,那就代表他还有价值。
如今,村里的一个老太太与他产生共鸣,何柏书是没有想到的。
何柏书正色:“陈春华同志,我会立即与公社通报你的情况,还请做好准备,随时上岗!”
陈珂连忙站起,布着皱纹的脸上突然精神焕发:“党叫干啥就干啥,做好齿轮螺丝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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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家的陈老太真要成为一名光荣的教师了!
这消息在鲁山村如骀荡春风一般拂过每一居村屋,也让蹲在山下鱼池的钟林忍不住惊讶,他想到陈春华同志那积极向上的面容,却又心生感悟。
“陈同志,是党的好儿女。”
试验小组组员忍不住向李卫国李卫城打听,这俩大个没杜娟那样的厚脸,相视一眼,黑红着脸说:“妈本来就是厉害的,是为了这个家,才没发挥她的才能。”
钟林笑着对两人说:“你们也得加油,可别被你们的母亲陈同志给比下去了!”
如今李卫国和李卫城凭借自身踏实努力,已得到了整个试验小组的认可,甚至,连原先瞧不起人的庞清都改正了焦躁心态,会时不时与两个村里汉子说一些他们学的知识。
李卫国与李卫城自然努力接收,这不,不懂的来不及问,就回去问陈老太。
“妈,生物与环境统一原理,是咋回事啊?”
正吃饭的陈老太沉默片刻,她看着一脸真心向学的李卫国:“这术业有专攻,要不你还是问钟同志吧。”
行了,整个老李家集体成为了五好学习型家庭。
别说,对于陈老太成光荣的人民教师这件事村里人还是半信半疑的。
可多了一个陈春华,县里的学校竟还能多收好些七八岁的孩子识字,而且学费都不用,只要拿一鸡蛋就行。
这是人民公社给鲁山村贫中下农民争取的福利。
原先班级不动,现再加一个学字班,教师就是陈春华,这下,鲁山村的农民们纷纷将家里还干不了啥事,希望能学点字的孩子都送了过来。
能送过来的都是家里喜欢的,陈春华一看,大多都是男孩。
这重男轻女的情况过三四十年也无法全部杜绝,但总会越来越好的。
何柏书领着几个老师就立在后头,看陈春华同志教书。
陈珂面对这群茫然而懵懂的眼睛,笑容慈祥和蔼,“咱先学写自个的名字,报到名字的上台来。”
落在木制黑板上的板书端端正正。
等下了学,这群孩子全开心得七嘴八舌说起来了,都欢天喜地说他们的名字是啥意思的,原来二狗不是贱名,是家中老二,威风凛凛的意思,有他在便能守护爷奶爹妈。
这都能说出花来,到了家,家里几个老人还一头雾水呢,但是取名就是贱名啊,咋方便咋取的,怎么就是威风凛凛了?还有这陈老太能不能行,这上课就教人读名字可不行,他们花了一个鸡蛋呢!
二狗扑闪亮晶晶的大眼睛,熊熊地作出顶天立地的姿势:“我是威风凛凛军人,保护爹妈爷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