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激动就像是停不下来的小鼓,咚咚咚地敲。
她悄悄抬起头,黄怡老师清晰地解读文言文的嗓音,仿佛天籁一般,灌溉她灰色的心田。
她从来没那么希望过这一节课能够不结束,她希望这一天,全都能上语文课。
可是时间却过得很快,下课铃响,黄怡走出了教室。
孟蕊觉得失落,
“孟蕊!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抆黑板的是谁?”
孟蕊昂起头,一看左边的值日生表,今天抆黑板和丢垃圾袋的还是她。
上个礼拜她连续做了三天的值勤,这个礼拜又轮到她了,孟蕊抿着嘴,走上讲台抆黑板,粉笔屑洋洋洒洒的,她捂住口鼻。
“她是四班班主任的走狗,就黄怡那老女人的课她一直举手。”
“怪不得顾老师不喜欢她,是有原因的。”
孟蕊一顿,突然想转过身反驳,
“孟蕊!”
听到叫声,她看向另一个方向——迎面扑来吹过来的粉笔灰,全吹在她的脸上。
孟蕊连忙捂住眼睛,怎么睁都睁不开。
“把欺负你的人,记在笔记本里。”奶奶的声音耳边响起,孟蕊使劲睁开眼,何凯正朝着别人挤眉弄眼。
孟蕊又是无力,又是生气,不知是不是被黄怡老师认可给的勇气,她小声:“你为什么要欺负同班同学,为什么要欺负我!”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孟蕊想喊,可她不敢大声喊,尤其是脸上还沾满了粉末,全班同学都在看着她,田蓉也在,可她没有嘲笑她。
孟蕊仍然忍不住看向田蓉,却在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对方低下头去。
孟蕊走出教室,在教室外走廊里同学异样的眼光里,默默地走向洗手间。
黄怡正在洗手,从镜子看到一个满脸粉笔灰的女生走进来,她皱起眉头:“怎么脸上都是——”
等孟蕊抆干净了脸,黄怡愣住:“孟蕊,你又被何文雅欺负了吗?”
孟蕊摇了摇头:“不是她,是其他同学。”
黄怡严肃地盯着她:“无论被谁欺负,都要和老师说,我们不能允许校园暴力在班级里继续下去,你和我说,是哪个同学。”
孟蕊盯着黄怡老师真挚严肃的眼神,刚想开口。
“哈哈哈你没看到孟蕊刚才那样——”
黄怡看向门口,两个刚进来的女同学也一下闭上嘴,她们赶紧从旁边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孟蕊低头看了看脚尖,随后说:“谢谢老师。”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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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陈清问孟蕊要日记,孟蕊从书包里拿了出来,小声说:“我感觉自己像坏人专门记别人做错的事情。”
“坏人?小蕊,他们才是坏人,他们在欺负你,这不应该不允许,正常的学生不能做的事情。他们恃强凌弱,难道做错的事情不该被记录下来吗?”
陈清恨铁不成钢,头一回对孟蕊严肃起来:
“小蕊,你这想法是不正确的,逆来顺受只会让这些人变本加厉!我们需要维护自己的权益,学生就该在学习的环境里正常接受老师授予的知识,而不是被同学欺负还不吭声。”
“已经被欺负了这么长时间了,你真的全都接受了吗?你真的甘心那么难得的高中生活,就这样被他们一群人毁了吗?”
面对孟蕊的沉默,陈清语气缓和下来:“奶奶会心疼,会希望自己的孙女有一个奋斗、快乐、不后悔的高三。孟蕊,你是能考大学的。”
孟蕊的肩膀僵硬了,奶奶说她是能考大学的。
不甘心,可她害怕。
这种害怕已经刻到骨子里了,就像看到何文雅就会忍不住发抖,看到顾老师就忍不住低下头,看到班级同学就恨不得自己消失一样,时间太久了。
“还有,黄怡老师是不是很喜欢你?”
提到黄老师,孟蕊抬起头,神色松快了许多。
“所以,也是有好的老师的。……小蕊,你想换个班级吗?就是黄老师的班级。”
“想,但是不行的,黄老师的班级是重点班。”孟蕊眼神闪过一丝希冀,她捏着手指紧张,“而且从来没人转过班级。”
“好的,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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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凯一早上都心神不宁,看到孟蕊就忍不住躲开。
昨晚他做了个梦,梦到他变成了孟蕊,全班同学都在漠视他,欺负他,嘲笑他,明明只是一个晚上的梦,他却怎么也醒不来,哪怕醒过来又马上被拉了回去,一天又一天地被人欺负,就这样持续了一年。
然后他一时想不开,就哭着从楼上跳了下去。
这个梦太可怕了,何凯甚至在梦里以为自己死了。
直到妈妈喊他,把他从噩梦里叫醒,何凯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惊惧流出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