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的是,救她的人,前晚抱住她,亲她。
一个无可忽略的事实摆在秦茉眼前,她依然清楚记得,被贺祁步步紧逼后,她试图用发簪刺他,迫使他停止恶行;而对于容非的亲近,她生过退缩之念,却全无真正意义的反抗。
她动气,动怒,可何尝不是动了心?
因变了天,院中仆役纷纷转移入室内做事,秦茉与贺祁各领一名下人,缓步沿书斋外绕圈。
采荷会上,贺祁满心想与秦茉多聊聊,千算万算没算到孟涵钰会拉他说事;后见宋安寅借尝新酒订货之机与秦茉同行,碍于他的主人身份,余下半数客人未送别,只能眼睁睁看他们远离;昨日听到传闻,秦茉与南燕之子以姐弟相称……贺祁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他急匆匆赶来,却听闻“姑娘患病,谢绝探视”,他焦炙难耐,一夜没睡好。
都是孟涵钰捣鬼!秦姑娘必定误会了!
“姑娘,有件事,我前日没机会与你详述,”走在秦家院落,贺祁摩挲着手,“关于我那表妹孟四小姐……”
秦茉心下突兀,他说“有要事解释”,是这个?
“其实,她倾慕的人是我七叔贺与之,”贺祁暗笑,“拽我问东问西,全是他的事……你别误会。”
秦茉虽不理解他为何忽然冒出这番话,但听到“贺与之”三字时,稍稍有点儿愣。
“贺与之,是那个贺与之?……你们家主?”
“正是,”贺祁补充道,“说是叔父,实为表叔,他随母姓,入了族谱,喊七叔亲切些。”
秦茉心底一凛。
据闻,三年前上任家主贺依澜去世后,其子接管生意,涉猎更广,规模更大。贺家一向以他们那一脉独大,其余族亲虽富,却远不如贺依澜,迫于形势,最终选择让新任大当家贺与之担任家主。
有关贺与之的名头,江南一带几近无人不知,但其本人鲜少露面,传言说他唯利是图、不近人情、不苟言笑、行踪诡秘。
孟四小姐为将军之女,十七八岁的光景,貌美如花,竟要嫁给贺祁的叔父?估计那人一把年纪了吧?若非魅力无穷大,便是财富力量大。
秦茉不知该作何评价,淡然笑道:“那你四表妹,岂不是要当你婶婶?”
贺祁讪笑道:“三年前,我爹娘原盼着我与四表妹亲上加亲,特意邀他们一家去杭州,让我作伴,只是我俩谁也不待见谁……
“后来她遇上我七叔,二人讨论书画,切磋笔法,之后那丫头时常来杭州。无奈我堂姑祖母去世,婚事谈得不上不下。
“四表妹十八了还没着落,我爹想旧事重提,趁孟将军一家南下,提前举办采荷会。不过啊……他老人家对你印象极好,已允准我与你来往。”
贺祁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重点是最后那句。
疾风吹不散秦茉脸上的滚烫,她两颊泛红,尴尬而笑:“那……你还喊着要兼并我的酒坊!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那绝非我爹的意思!是七叔的规划,反正我爹这么说的。”贺祁一脸无辜。
“这话我不信。”秦茉双手拧着雪青色裙带,只觉难以置信。
贺家作为江南三大家族,贺与之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以跟她这小酒坊过不去?
二人绕至书斋后方,风停树静,竹韵声声渐歇。
“要不……我这次回杭州,帮你探探口风?”贺祁暗忖,离曾叔祖父七十大寿尚有五日,作为家主的贺与之肯定会出席。
“那就有劳贺公子。”秦茉惊觉此事有转机,面露喜容,略一福身。
贺祁也不希望这桩并购任务横在他和秦茉之间,又试探性地问道:“要不……你与我同去,咱们去游西湖?”
秦茉犹豫不决。
去,恐怕与贺祁的传言会更难听,但请见贺与之,问清缘由,才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
她心事萦绕,停步不前。
贺祁见她踌躇未决,不满之情顿生,抬眼望向东苑阁楼那扇半敞的窗户,闷闷地道:“你该不会是……真对那画师有什么吧?”
倘若在往日,秦茉大可理直气壮否认,但如今,她心虚了。
见她垂首不言,贺祁忿懑之极,怒道:“哼!也不知哪来的妖孽!兔崽子!怎不露个脸给我瞅瞅?看究竟有多俊美无匹、神通广大!”
他这话嗓门大了些,秦茉一惊,迅速作噤声状:“别乱嚷!”
东苑阁楼内无烛无火,内里情形不得而知,但她绝不愿在这时惹出容非。
该说的都说了,秦茉先行数步,请贺祁进前厅用茶,忽听半空飞来异物,随即,贺祁大叫一声。
“怎么?”秦茉回身,低头发觉地上莫名多出一颗棕色果核,疑似枇杷核。
“谁搞的鬼!”贺祁龇牙,反手搓揉被打中的背,恨恨回望东苑阁楼,又不见人影,死无对证。
对应贺祁口出恶言后受到袭击,不迟不早,九成是容非所为。
秦茉深知这准头和劲力,并不是他这文弱书生所具备的,想来借助了类似竹弹弓之物。
无聊!幼稚!
她心里暗骂,可唇角那一丝无人觉察的笑,未能敛住。
作者有话要说:
容小非:你才兔崽子!
贺小祁瑟瑟发抖:我错了!哥……啊!不,叔!t_t
(ps,容小非二十三岁,比茉茉大五岁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