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动上一丝一毫的情念,她就要受上锥心的折磨,思念愈甚,折磨愈甚。
怀孩子的那十个月里,她是在痛不欲生中活下来的。
也因为如此,所以溯风也要她忘了。
可即便痛不欲生,就算是生不如死,她也不愿意忘了阿兔。
阿兔,早已比她的命还要重要。
除非她死,否则她绝不会忘了阿兔。
阿兔,阿兔……
我等了你那么久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了你,你为何又要我把你忘了,为何……
除了阿兔,没有谁能有机会能让她再一次忘记。
她不明白,不明白!
朱砂不仅心疼到极致,眼睛也疼到了极致。
她还记得他在她眼睛上冰凉却轻柔的吻,他让她别哭。
不是她想哭,是她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眼泪。
也不会再有人这般轻吻她的眼,心疼地让她别哭。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却偏偏这身子一动也动不了。
她想去找他,想去他身边,很想很想。
泪流更甚,眼睛疼得更甚。
就在这时,有一双软软糯糯的小手贴到了朱砂的眼角上来,用软软的小手替她抹掉眼眶周围的血泪,一边用一种满是哭腔的声音可怜兮兮又很是心疼道:“娘亲……娘亲不哭不哭了好不好……娘亲不哭好不好……”
朱砂的心猛地一抖。
她想睁开眼,眼睛却疼得根本无法即刻张开。
阿离小家伙此时就站在床榻前,站在朱砂枕边,用小手来来回回地轻抹着朱砂的眼眶,眼眶红红的,鼻尖也有些红红的,心疼又着急:“娘亲的眼泪红红的,就像娘亲的眼睛流血了一样,流血了会很疼很疼的,娘亲的眼睛一定很疼很疼,娘亲不要哭了好不好,阿离不要娘亲疼疼,不要娘亲疼疼……”
尽管眼睛疼得厉害,朱砂却还是在努力地睁开眼。
她想看看阿离,她想看看……她的孩子。
“娘亲……阿离觉得好难过好难过,阿离好想哭,可是阿离答应过爹爹不可以哭的,所以,所以阿离要忍着,阿离不可以哭。”小家伙说着,忽地收回手,用手背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眼睛,而后又立刻将小手放到了朱砂眼眶上,继续帮朱砂抆眼泪,“小风叔叔说,娘亲的眼睛要是再流红红的血,娘亲……娘亲就会像爹爹一样看不见了,看不见阿离,不知道阿离长什么样子……”
“阿离不要娘亲的眼睛和爹爹的一样,爹爹已经看不见阿离了,阿离不要娘亲也看不见阿离,不要,不要……呜……”
小家伙还是想哭。
只见他又匆忙地收回手,抬手用手背来搓自己的眼睛,搓得很是用力,好像如此就能让他不哭一样。
“阿离……”朱砂努力睁开眼时,她的视线是一片模糊的淡淡血色,她依稀能瞧见一个小身影在床榻边用双手用力地搓着自己的双眼,她想抬手摸摸小家伙的脸,她努力了,终究只是徒劳而已,她只能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她唯一能动的,就是她的眼睛与她的嘴,还有便是能微微地将脖子侧一侧。
她庆幸她的脖子还能微微侧上一侧,否则她便是连阿离都看不到了。
朱砂轻轻唤了小家伙一声,声音沙哑难听极了。
而就算她的声音再难听,在小家伙耳里也是好听的。
下家伙一听到朱砂唤他,他连忙将手从眼睛前拿开,同时扑到朱砂枕边,睁大了眼睛看她,着急道:“娘亲,娘亲娘亲!”
朱砂视线模糊,她瞧不清小家伙的脸,但她却瞧得清小家伙的一双眼睛。
与君倾极为相似的眼睛。
摸不到自己的孩子,朱砂只能对小家伙轻轻笑上一笑。
小家伙喜欢看她笑,一见她笑就像是得了宝一样,和他的爹爹一样,喜欢看她笑。
她又何尝不喜欢看他们笑?
“阿离,娘亲……眼睛看不清你,可否……帮娘亲抆抆眼睛?”这简单的一句话,朱砂说得颇为吃力。
因为她不止心疼得厉害,她的喉咙也干涩得厉害,只要一说话,便拉扯般的疼。
“嗯!嗯!”小家伙用力点点头,一点都不含糊。
只见小家伙从自己胀鼓鼓的衣襟里摸出一支同他的巴掌差不多大的长颈细口小瓶,虽然着急,却一脸认真道:“娘亲娘亲,这是小风叔叔给阿离的,让阿离给娘亲的眼睛用的,小风叔叔说,这个药药洒一点在娘亲的眼睛里,娘亲的眼睛就会不疼了,也可以看得见阿离的,就是……就是娘亲不可以再哭,不然药药就没有用了。”
“娘亲不哭了好不好,阿离不要娘亲哭,阿离不要娘亲疼疼,娘亲疼疼的话,爹爹会心疼会难过的……”小家伙抓着手里的小瓶,用一种小大人般的口吻“哄”着朱砂,“有一次娘亲疼疼得昏了过去,爹爹就好着急好心疼,阿离不想娘亲疼,阿离也不想爹爹难过,所以……所以娘亲不要再哭了好不好?娘亲嗯……要和阿离一样乖乖的好不好呀?”
“好。”朱砂微微闭了闭疼极了的双眼,温柔地应声,“娘亲答应阿离,娘亲不哭了。”
她不能让她的阿离再为她伤心为她难过为她哭。
她从没有好好疼过她的阿离,她总是让她的阿离心慌不安。
她根本就不配做阿离的娘亲。
“那娘亲答应了阿离的,娘亲不能说话不算话的!”小家伙怕朱砂再哭,忙着急不已道,同时还用他沾了朱砂血泪的小手去勾朱砂不能动弹的小手指,“阿离和娘亲打勾勾,打了勾勾娘亲就不会说话不算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