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书屋的店面陈设整洁优雅,架子上摆的书却十有八九都是言情烂俗的小说话本,那些个题为“什么什么传”的,里面的内容大多剑走偏锋。
越嫣然被撂在大堂等了半个时辰,乱翻了几本春宫,胡老板才千呼万唤始出来地现身接客。
胡公子本人的形象与他文字的猥琐大相径庭,以至于越嫣然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都派不上用场。
这么漂亮的人,虽然上了些年纪,也不至于要每天靠意淫过日子,随便招招手,不知多少痴男怨女要倒贴上去。
“在下胡舟之,久闻越老板大名。”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越老板花容月貌,京城第一美人,又是庄公子的红颜知己,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才几天,她就变成了京城第一美人,庄公子的红颜知己。
胡老板手拿一把折扇,风度翩翩地扇来扇去,眼中满含笑意。
这厮长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越老板被勾的七魂少了六魄。
莫非是摄魂大法?
越嫣然运气强定心神,眯着眼打量胡舟之,越看就越觉得他的身形无比的熟悉,抬手在空中挡住他半边脸,真相瞬间明朗。
他还真是人前人后两张皮啊。
越嫣然嗤笑一声,“胡老板,听说你流传最广的作品是黑山魔尊的春宫图?”
胡舟之平日不苟言笑,面对越嫣然却笑的温柔和善,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黑虎门的历代魔尊都是倾国倾城的冰山美人,武林中但凡见过其本面的,哪有不倾慕宵想的,在下也不过是应和看客的兴趣罢了。”
越嫣然掩面呵呵,“怪不得那日你揭了他面具之后,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
就算要摊牌,也该循序渐进,她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胡舟之的泰然面目绷不住了,轻咳一声装糊涂,“越老板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得懂听不懂,你自己知道就成了。
越嫣然笑而不语,胡舟之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打哈哈掩饰尴尬,“越老板还没吃中饭吧,在下做东去泰聚堂如何?”
有人请吃饭哪有不去的道理,胡舟之抬手做一个请得手势,越嫣然仰着头先走出去,“往左往右?”
“东。”
“左是东还是右是东?”
胡舟之乐的眼角都起笑纹了,“越老板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越嫣然轻哼一声,一双手叠在胸前;胡老板也不多言,顾自比她走快了半步,在前引路。
两个人结伴走在路上,着实引来了不少灼灼目光,越嫣然一开始还以为路人是在看胡舟之,被拦住骚扰了几次她才发觉,被围观的目标大概是她自己。
“你画了我的画像大肆流传?”
天知道她有多克制才没把“春宫图”三个字说出口。
胡舟之一脸的理所当然,“有人上门求画,我又怎么好不画,到手的银子不赚吗?”
越嫣然被他满不在乎的口吻气的肝疼,“别忘了今天是你我第一次见面,你之前是如何知道我容貌的?你这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我的身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放心,画里的你都穿着衣服呢。”
“好笑,你也会画穿衣服的人吗?”
“我又没看过你脱衣服什么模样,想画也画不出啊。”
越嫣然前几日才欣赏过那本大名鼎鼎的“魔尊出浴图”,当下禁不住冷笑失声,“你看过梦爻没穿衣服的样子?”
呃!
胡舟之支吾道,“男人脱光了不都一个样子,我没见过他,还没见过我自己吗?”
“你比他高一个头,身量差了十万八千里。”
胡老板撇撇嘴不说话了,一怒之下把手里的扇子摇的呼呼生风。
两个人走进泰聚堂的大门,连掌柜的都盯着越嫣然不放。
胡舟之一脸的幸灾乐祸,眉毛都笑歪了,却不忘吩咐小二为他们安排雅间。
酒菜上齐,两人对饮了第一杯,越嫣然就死盯着胡舟之试探了一句,“莫非……胡公子也被情所困?”
胡舟之自嘲一笑,若有似无地打太极,“世人无不为情所困,在下又如何能免俗。”
“胡老板跟随皇上多年,我的事你恐怕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了吧?”
胡舟之见招拆招,“越老板休要多心,在下对你的心中的人,心中的事一无所知。只因你彼时说了个‘也’字,我才敢妄自揣测。”
好个“心中的人,心中的事”,胡公子与庄公子暗地里分明已串通一气。明司与暗堂为争宠斗的不可开交,明司一笔与暗堂一剑却私交不俗啊。
真是难为一文一武两位才子做到公私分明了。
“胡老板对我心中的事,心中的人一无所知,我却对胡老板心中的事,心中的人有了一个猜测。”
胡舟之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越嫣然,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这天下间绝不止在下一人仰慕杨门主,越老板不必白费心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