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门外一人朗声道:“珠儿姐姐、宝儿姐姐,姑娘可方便说话么?”
夏春朝听这声音,正是金锁,心里忖道:这蹄子怎么又来了?便向珠儿使了个眼色。
珠儿会意,撩了帘子立在门上,果然见金锁手里端着个托盘,正在廊下站着,便笑道:“金锁来了,请进来,姑娘在外间呢,才打发了大夫。”
这金锁捧着托盘,拾阶而上,进到屋里就见夏春朝正在炕上坐着,连忙迎上前去,将盘子放了,道了个万福。
夏春朝点头笑道:“今儿怎么过来了,大清早起的,嫂子不要你服侍?”
金锁陪笑道:“大奶奶还睡着,没有起身呢,屋里没事,所以我过来给姑娘请安。”说着,又将托盘送上,道:“听闻姑娘近来时常恶心吃不下饭,我故而寻人淘换了这些山楂,炖了一碗糖水送来,姑娘且试试?”
夏春朝笑道:“难为你惦记着我,只是时下不是季节,四处寻不着这东西,你是从何处淘换的?”
金锁回道:“姑娘不知,我家里有个远房亲戚,是做杂货买卖的。去年年底,进了些干货,到了如今也没卖干净。他又急着回乡,就把这些东西分送了我们。我留着一向也没个用处,如今见姑娘难受,想起了就做了来孝敬姑娘。”
珠儿在旁立着,听见这话,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别人给你的,你留着没用处,所以来送姑娘。要说这山楂其实也不值几个钱,你也当真会借花献佛。”
金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敢回嘴。
夏春朝听她们说了一阵,方才笑道:“你们也都少说了一句,金锁是嫂子的丫头,却能这样惦记着我,实在难得。”又向金锁道:“不论什么,好歹都是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今儿大夫过来,才说过孕妇忌食山楂,弄得不好是要流产的。你没来时,我才叫她们把沈家送来的那袋子都收起来了,不敢大意呢。”
金锁登时白了脸色,连忙辩解道:“姑娘可不要误会,我是一心为姑娘好,并没那个意思。那些事都是大奶奶的主意,我并没说一句。”
夏春朝听这话出有因,便问道:“你昨儿还叫招儿送话过来叫我小心,今儿又说这个话,到底有什么缘故?”
那金锁却又低了头不肯言语。
夏春朝见状,晓得她拿班作势,遂说道:“你不肯说,那便罢了。我这就叫珠儿去跟嫂子说,只把你这两日的言行都告诉她,瞧她怎么处置?”
金锁这方急了,说道:“姑娘别去,我说就是了。只是姑娘听了那话生气,去跟奶奶对峙时,不要将我扯出来。我们奶奶那性子,姑娘是知道的,不然没我的活路呢。”
夏春朝冷笑道:“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我去同你主子对峙,你倒缩在后面。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去寻她对峙?”
金锁笑道:“姑娘若是听了我的话,那是必定要生气的。”说着,低低将日前王丢儿同她商议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说道:“我一早便想来与姑娘报信儿,只是昨儿我们奶奶身上有些不爽利,又因大爷不在家,只顾在屋里生闷气,不准我出去。我没法子,只好打发了招儿过来。这小丫头子说话不利索,恐怕也没把话说明白。今日我便趁着奶奶没起,赶空子走来告诉姑娘,叫姑娘提防着,仔细吃人暗算!”
夏春朝听了这一席话,笑道:“你倒是伶俐,在上房与你奶奶出谋划策。背地里又走来向我通风报信,这往后论出了什么事,你都能推个干净。”金锁强笑道:“姑娘这话是怎么讲的,我当真是为着姑娘好,不忍看这等惨事,这才走来告诉姑娘。”
夏春朝冷笑道:“那陶氏,我听闻是你向你们奶奶引荐的。不然,你们奶奶一个深闺妇人,平日里连二门也不出,上哪里知道这样一个人?我嫂子的为人,我心里清楚,虽然为人势力,却全无头脑,哪里想得出这样的缺德主意?你敢说不是你这蹄子调唆的?”
金锁额上冷汗涔涔而下,情急之下在炕前噗通一声跪了,说道:“姑娘明鉴,若当真是我调唆我们奶奶算计姑娘,又为什么要来姑娘这里报信儿?如此于我有什么好处?”
夏春朝冷笑道:“我知道这事于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个奸猾的奴婢,你当夏家没了人了,任凭你翻云覆雨、将这一干人都捏在手心里么?!你不要太高看了自己那点子小聪明,当世人都是傻子呢?!给我出去,再来我这里搬弄口舌是非,我定然撵你出门!”
那金锁还待再求,珠儿在旁说道:“还不走,瘟在这里惹姑娘生气,叫姑娘动了胎气,你能担待得起么?!”
金锁无可奈何,只得咬牙磕头起身去了。才走到门上,珠儿又道:“回来,把你的东西带上,放在这里也没人吃。”金锁闻说,只好走回来,端起山楂糖水,含羞忍耻的去了。
看着金锁出门,珠儿才说道:“姑娘就这么赶她走了?她虽没安什么好心,但只怕说的也都是些实话。姑娘为什么不笼络住她,好叫她为姑娘出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