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笑了一阵,又说道:“姑娘说说,今儿这事儿奇不奇?陆家好端端的,打发人来瞧姑娘是怎的?”夏春朝冷冷一笑,说道:“除了惦记银子,还能有些什么?你没听她们说,是陆家老太太使来的,与陆焕成两口子没甚干系。那老货素来算计最多,必定是看家里弄到个撑不下去的光景,想法子要弄钱。所以来服个软,少说也要弄个百八十两银子回去。即便不能,叫我抹了他家的欠账也是好的。做她的千秋大梦去,我这些年来受的委屈,哪里这样容易饶了他们?!”
珠儿应和道:“若当真如此,他们也真是异想天开。然而既是这等,他们打发人来怎么也不知软和些,倒还说那样的混账话,定要讨了这场耻辱在身上,方才罢休。”
夏春朝笑道:“这怕不是陆家那老东西的意思,来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过,只是底下人早已狂了,不服上头管束,又想着我是个被休出去的媳妇儿,还该跪着求他们才是。看我不给她们好脸色瞧了,又是在陆家作威作福惯了的,差不离连上头的主子也还要听她们的拨弄。哪里肯把我这被撵出门的人放在眼里,忍气不过就出言不逊。横竖陆家好坏与她们无干,至多不过是树倒猢狲散。哪里还寻不出碗饭吃!”
主仆两个又说了些话,牛氏进来报说采买账目明细并田里收成等事,便将此事撂下了。
那两个仆妇离了夏家大院,失魂落魄的回城而去。
回到陆家门首,陆贾氏闻得消息,将她二人招到房中。
这两个妇人正亟不可待的告状,也不换衣裳,顶着一头泥浆子便进了后院。
宝莲见状,开口斥道:“两位嫂子也是的,这副模样怎好见老太太?!还不去先换了衣裳再来!”
这两人哪里肯听她的,当即一头撞进房中。
陆贾氏正在炕上吃茶,见了二人这个狼狈样子,险些砸了手里的茶碗,张口道:“你们做什么来?!去乡下一遭,倒滚的跟泥猪癞狗也似!这么个鬼样子,就混撞进门来了!”骂了几句,又问道:“怎么个缘故?”
那二人正要告状,得不了这一声,连忙一顿夹枪带棒,添油加醋,把夏春朝好不数落一通。那王氏便道:“老太太倒好意叫我们送点心与她吃,谁知那娼妇见了我们就把两只眼睛一瞪,张口就骂,连老太太、老爷太太都夹裹在里头。我们自不是,含忍不过便说了一句——我们倒罢了,原是下人,叫你骂两句没什么,倒怎么作践起老太太来?到底也曾是你的长辈,你也曾在陆家做过媳妇。她便恼羞成怒,使下人将我们的篮子夺了,点心也丢在猪圈里,把我们扔在门口的泥坑里。我们才弄成这个样子,没得冲撞了老太太。”
陆贾氏听了这一席话,沉吟不语。
那王氏又道:“老太太,我看罢了。就是把她再请回来,也只是合家子受气。想这娼妇原没当官太太的福气。老太太你是不知,这蹄子自打回家,狂的什么也似,将自家大嫂也气倒了。不知耍了什么手段,硬叫她爹把乡下的宅子并十亩田地分了给她。在家浪还不够,又四处勾搭汉子,从咱们门里出去才几日的功夫,就有三四户人家要去提亲。”
陆贾氏闻说,立即问道:“这话当真?”
王氏吞吞吐吐,强自说道:“我也是听人讲起的,仅是后街上的李嫂就说有两家托她去夏家提亲。她一向忙着,没功夫去,可见不假。”
陆贾氏听闻此言,又闭口不言,只将手上的一串楠木玫瑰念珠转的飞快。
那两个妇人在旁站着,面面相觑,各自噤声不敢言语。
少顷,陆贾氏微笑道:“罢了,之前弄出这么一遭儿来,她心里有气也是情理之中。你们倒是将我的话带到了?”
王氏唯恐陆贾氏责备她办差不利,连忙抢着说道:“哪里有我们说话的余地!才到了夏家,我们还没张口,那蹄子就骂将起来,不由分说将我们撵了出来。我们倒是要说,哪儿能够呢。”
陆贾氏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你们走这一趟,也是辛苦。白受了这些气,委屈你们了。先回去洗脸换衣裳歇歇腿脚罢,这儿没事了。”
那两个妇人正恐她问得多了拆穿西洋镜,乍闻此言,便如遇大赦,连忙告退出去。
待这两人走后,宝莲进来收拾茶碗,又说道:“老太太,这两个嫂子分明没说实话,怎么就让她们走了?”
陆贾氏微微冷笑,点头叹息道:“明知道她们嘴里没实话,扣在这里有何益处?不如早些打发出去,也免得碍眼。你们奶奶若当真这样,还会招她们进去?不知这两个刁妇在她面前说了什么恶言恶语,招惹她生了大气,方才如此。你们奶奶素来是个文静的人儿,不该这般。”
宝莲听了这话,倒不肯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