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贵妃,不过一步之遥。
白皇后咬牙,皇帝这是在告诫自己,不要以为没了周贵妃,后宫就是自己说了算吗?
太后素来不会管这些,只要皇帝不是太过分,她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白皇后就是想找人给自己撑腰都找不到,只能暗自将这苦处咽下。每每晨时请安,她都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得了妃位的美人。
人家却压根没把白皇后当一回事。皇后失宠于皇帝,在后宫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大家一致默认如果没有白家,白皇后早就被废了。对于那些野心勃勃的美人而言,皇后之位,似乎也是唾手可得的。
朝上的形势变了,但后宫还是一如既往,未曾有过一丝改变。
宫外,听说白家占据上风的柳澄芳庆幸自己押对了宝。但同时,她也害怕自己所怀之胎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世上的事,总是冥冥之中暗含着些蹊跷,又顺理成章。
在柳澄芳担心的时候,她见红了。
这是嫡妃所怀的嫡子,恪王府自然慌乱了起来。
柳澄芳强自打起精神来,安慰柴晋和柴母自己没事。但私下却挟着大夫,问他这胎的情况。
“既然王妃问了,那我也就直说吧。”大夫小心地想着措词,希望自己不会引来这位人后脾气不太好的王妃的震怒,“王妃这胎恐是不大妥当了。还望王妃早些抉择,孩子在腹中越久,对母亲越不好。”
柳澄芳紧抓着被褥,面色有些苍白,“你说的可确属实?”
大夫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反正他的本事是保不住的,“若实在想保下这孩子,王妃不若派人去找找蔡御医。我听说他近来在京城出没,若是用心去寻,应当是可以找到人的。”
“你去吧。”柳澄芳浑身乏力地靠在身后叠得厚厚的褥子上。她抬眼去看围着的百子帐,怔怔地发着呆。
怎么办?怎么办!
柳澄芳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找蔡荥的。找蔡荥必定要动用大批人,到时候柴晋和柴母不可能不过问。那么自己服用求子药的事情,就会彻底曝光。
若是没有吴怡这档子事,柳澄芳根本不怕。但如今身后有吴怡带着庶子虎视眈眈地随时盯着自己,她根本不敢冒这个险。如果因为这件事,柴晋和自己婆婆对自己失望了,岂不是给了吴怡一个上位的机会?
事已至此,柳澄芳下定了要将这胎打掉的决心。但不能就这么直接私下服用了打胎药,这不能引起柴晋他们对自己的同情。她必须找一个人,找一个足以让她诬陷的人。
柳澄芳摸上微微凸起的肚子,轻声道:“你可别怪为娘心狠。”
吴怡的温柔小意在柴母心里极受用,所以柴母不经意间,总会为她说几句话。也就是这几句话,引来柴晋的时时探望。虽然每次都是打着来看孩子的名头,但吴怡已经满足了。能在被柳澄芳管束得如铁桶一般的恪王府里,时不时地见到柴晋,并借此机会加深感情,总有一日,自己能忍来柳澄芳忍不住的时候。
柴晋看着甜睡的庶子,轻轻拍打着他,让他睡得更安稳些。“王妃今儿同我提议,要给阿慎办个半岁宴。这孩子没能顶着恪王府的名头办过宴,也算是我们亏欠了他。”他看着吴怡,“你意下如何?”
吴怡对柴晋愿意和自己商量而极感动,即便知道柳澄芳突然提出这事儿,必定没安什么好心。“妾身一切都听王爷的。”她拉着柴晋呢的手,将他从里间带出来,“咱们说话声音响,别吵着阿慎了。”
柴晋看着关上门时往里看的吴怡一脸慈祥的表情,心下一动,变得柔软了起来。这个女人和柳澄芳截然不同,兴许是因为所处的位置和家世的关系。
柳澄芳是极富声望的柳太傅的孙女,从骨子里,她就是高傲的,自尊心极强。在没有吴怡之前,柴晋和柳澄芳也曾有过摩抆,不过次次都是柴晋低声下气地去向柳澄芳道不是。柴晋深深地明白,自己的嫡妻是个不会低头的人。
而自幼丧父的吴怡一直在寄人篱下的状态中渡过自己的童年,她懂得婉转,知道怎样伏低做小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柴晋拉过吴怡放在门上的手,并不如养尊处优的柳澄芳那般细腻光滑,略显粗糙。柴晋猜测她之前应当是吃了不少苦的,不免有些心疼,打定了主意要多关照吴怡几分。
吴怡一直仔细观察着柴晋的表情,此时见他面色软和了几分,便借机道:“王爷……”
“嗯?”柴晋摩挲着吴怡的手,挑眉看着她。
“妾身觉得……阿慎毕竟人小福薄,特地给他办个大公子都不曾办过的半岁宴,恐怕折煞了他的福气。”吴怡用满盛着柔情蜜意的双眼望着柴晋,“不若咱们趁着佛诞,办个素宴?老王妃素来笃信菩萨,也好借机给老王妃祈福,愿菩萨能保佑长命百岁。”
吴怡双手合十,闭上眼,以此在柴晋面前显示出自己的心诚。
对比柳澄芳对自己母亲明里暗里的不满,柴晋觉得吴怡真真是贴心。“就依你。”
“那妾身就多谢王爷厚爱了。”吴怡笑眯眯地向柴晋一福。
柳澄芳在听说自己提出的庶子半岁宴改成佛诞素宴后不可置否。只要能开办宴席,无论是什么自己都不在乎。她略带嘲讽地对柴晋道:“吴姨娘还真是个细心人,亏得她能想到给娘祈福。”
从那次柳澄芳回娘家搬来柳太傅和柳夫人两个救兵之后,柴晋和她面上似乎是和好了。但感情到底有了裂痕,不复从前。许多以前柴晋觉得自己可以忍下的事情,现在有了吴怡的对比,就成了无法忍受的。
柴晋不满道:“你就不能学学她?若是你也在娘跟前好好侍奉,娘怎么会一直对你不冷不淡的。”
柳澄芳两眉一竖,指着自己,道:“哦?你的意思是我不孝了?这个名头我可不担着,你自己说,我哪里对娘不好了?少吃少穿了?病了的时候我没在榻前服侍?还是不曾请安?柴晋,你是不是被那个贱人给迷了心智,怎么什么事都往我头上栽?”
她冷笑,“这枕头风吹得可真是灵光,看来过些日子我这嫡妃就该让贤了。”
“你能不能别整日就车轱辘这些话?”柴晋拍案而起,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是不可救药!”
“你!”柳澄芳看着柴晋负气而去的背影,自己也气得不行。
无论柳澄芳和柴晋再如何置气,吴怡所提出的佛诞素宴还是照常举办了。
柴母听说是吴怡提出的,笑眯了眼,“是个孝顺的。”就是对着吴怡所出的庶子,都觉得瞧着比柳澄芳所生的嫡子机灵,“真真是可惜了……”
这话传到柳澄芳的耳朵里,把她气了个倒仰。她抱着自己所生的嫡子,咬牙道:“儿只管放心,娘定会收拾那对母子。”
柴晋为了能让吴怡长脸,这次的素宴办得极大,请帖都发出去了一大摞。
谢凉萤自然也收到了。她反复地看着请帖,虽然与前世的名头不大一样,但算算时间,应该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了。
薛简本是没什么闲来参加这素宴,但他始终惦记着前世谢凉萤被众口铄金地指责害得柳澄芳流产。所以到底还是向皇帝告了假,特地抽出空赴宴。
这次他绝不会让谢凉萤再遇上前世的事。
薛简犹记得那时的谢凉萤,不管怎么辩解,怎么哭泣,都没有人愿意为她说话。没有人愿意证明她的清白。因为自己到的晚了,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即便为谢凉萤开脱,也不会有人信。
谢凉萤谋害表姐的事,就这么被敲定了下来。事后谢凉萤把自己关在房里,几个月都不敢出门。就算在家里也没过上什么安生日子。谢家的长辈、同辈,乃至于家中下人,都在众口一词地指责她。
薛简无法想象当时的谢凉萤背负着怎样的压力。这也许和她性格之后的转变有着很大的关系。他相信谢凉萤是清白的,毕竟没有理由要这么去害柳澄芳,不仅仅因为她们是表姐妹的关系。更因为,谢家看重柳澄芳多过看重谢凉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