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黑风等人的动作极快,等他们带着段清出现,数顶圆形小帐篷已在小山坡上搭建好,帐篷外燃烧着红色的篝火,火苗四射,发出噼啪有力的声响,似带着勃勃生命,将这夜的黑暗和冰冷生生驱散了不少;帐篷内,不知他们从哪里找来了质地柔软的草堆铺成软垫,又盖上了一层用来隔寒的油布,也算是在有限的条件下将生存质量提到了最高。

徐昭要张茂将段清安置在最靠边的帐篷里,然后就让所有人钻进剩下几顶帐篷中互相脱衣检查。

根据老疯子提供的消息,在染上红斑毒疮这种疫病之后,最明显的征兆就是会在身上长出不痛不痒的红点,然后红点渐渐变大最后变成红色的毒斑。

段清亲自带领的黑鸦队几乎人人都在村庄中生活了数个时辰,所以他们这些人是最危险的,当下必须要先检查是否染上;至于他们后面这些跟进去的人同样不能掉以轻心,虽说沾染上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可为了安全起见也必须脱衣检查比较妥当。

所以听到徐昭的指令后,大伙儿都听话的钻进帐篷中宽衣解带,至于他们脱下来的衣服也按照徐昭的话丢出帐外,由她亲自拿到篝火处烧掉处理,免得衣衫上沾染上了病源又传染到了人身上。

经过一番检查,除了两个人异样之外,其他人倒是没有一点情况,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至于那两个可能已经染上疫情的人,也被隔离到了另一顶帐篷中再仔细观察;而剩下的人则用温水清洗双手和口鼻,其实如果条件可以,最好是能洗个澡,彻底把全身上下收拾干净。

可是就算黑风的能力再强也没办法满足上百号人的集体洗浴,故而徐昭才决定只是清洗口鼻和双手,尽量在有限的条件内将防患做到最好。

而众人也颇为意外徐昭居然会懂的这些东西,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世家女子在后宅中就能学到的本事。

所以,当看着重新换上衣衫走出来的一帮大老爷们对自己露出颇感兴趣和意外的表情时,徐昭只是耸肩解释:“如果你们身边有个又粘人又爱唠叨的兔子奴成天无所事事的在你面前念一些乱七八糟的药理和医理,恐怕你们的本事一定比我还要强。”

“兔子奴?”

徐昭想到了那张憨态可掬的娃娃脸:“就是神医世家的传人,朱泽。”

听着徐昭报出来的名字,众人这才露出恍然的表情;如果是跟这号人物扯上关系,徐昭懂得这些也是情理之中,可是转而又想,徐昭明明居住深宫却能认识在江湖上大有威望的神医传人朱泽,可见也足够不一般的,而且听她说起朱泽时的语气,摆明了关系还匪浅。

徐昭懒得想这帮大老爷们眼睛里的好奇和各种疑惑,而是回到自己的帐篷中也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冬衫穿上,只是,在她翻动随身行李的时候一个绣着明黄色金线的精致锦袋从里面掉出来。

看着落在脚边的锦袋,徐昭微微一愣,她记得自己的行李中没有这个东西的,怎么……?

想着,她便伸手捡起,当目光在看见锦袋的最下端角落里绣着一个铁画银钩的‘烨’字时,一股油然而生的恍然笑容立刻出现在她的眼底。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塞进去的。

打开锦袋,里面放着四五个精致小巧的琉璃瓶子,瓶子上清楚的写着里面装置的各种东西,仔细一看,竟都是千金难求的各种伤药和珍贵补药,还有一些精致小巧但绝对实用的暗器毒粉;看着锦袋中的一件又一件的小东西,想到那个人在默默无闻间连这种小事情都为她事无巨细的办到,徐昭就觉得心底暖暖的,连带着抚弄锦袋的动作都跟着变的温柔起来。

在一番追忆般的见物思人后,徐昭就将一个琉璃瓶子攥进掌心走出帐篷。

叫来黑风吩咐他将瓶子中的补药尽数用温水化开分给众人饮下,此处地貌特殊有沼泽密布、毒气蔓延,再加上又有瘟疫横行,经过连日的奔波几乎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体质下降,此刻如果服用这些温补的补药自然是能起到巩固休养的效果,也算是给每个人的体能增加些保障。

在做完这些一切后,徐昭便举着火独自子朝着村子方向走过去;对于瘟疫徐昭并不是很了解,但也大致明白,若想治疗红斑毒疮,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找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引起的这股疫情。

而想要知道原因,必须深入爆发之地才能得到答案;而关于这一点徐昭并不想告知他人,免得说出来众人阻止她不许她亲身犯险,这也是她为何独自举着火把只身前往的真正原因。

“丫头,老夫随你一起去。”

徐昭刚走出帐营范围,一声呼唤就从后面传来,回头一看,就看见段逸站在她数步之外。

看着老疯子坚定清亮的眼神,徐昭就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叹了口气,招招手:“好,那就跟上来吧。”

段逸快步走上来,二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直直的往村子方向走去;而在他们快走进村子的时候,果然就看见那个浑身长满毒疮的孩子依旧趴在断墙上,睁着幽亮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们。

在这森森夜色,四处寂寥无声只有黑山黑水环绕的夜幕中被这样一双诡异死静的眼睛盯着,正常人都会忍不住倒出一身冷汗,可徐昭却在看见那一双空洞幽亮的眼睛时,忍不住心口一刺,抬步朝着那个孩子走过去。

段逸看见徐昭的这个动作,并未像以前那样阻止;二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越久他越发现她并非一个冲动之人,如果不是有把握,以她看似粗糙实则心细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将自己至于危险之境。

断墙上的孩子在看着火光下慢慢朝他走来的二人时,如枯枝般干瘦的腰板猛地一僵,跟着霍然睁大眼,张大了嘴巴朝着徐昭无声的咆哮。

那动作与其说是像个人倒不如说是像一头胆小怯怕的小兽,出于本能的拒绝着任何人的靠近和亲昵。

望见那孩子的动作,徐昭站定原地;遥望着不过数丈之外对她露出警惕之色的小人儿,伸手在袖中摸了摸,竟然掏出一块吃剩下的鹿肉干。

干净的油纸包裹着拳头大的肉干,在纸张打开的同时,一股馥郁清香的肉香味乘着冷冽的寒风吹到那个孩子的鼻息间;孩子空洞的眼神瞬间布满一层饥饿之色,跟着伸出小小的舌头,轻轻地舔舐着干裂的嘴角。

看着孩子的动作,徐昭扬了扬手中的肉干,然后对着空中轻轻一抛,被油纸包着的食物呈抛物状丢到那个孩子的面前,发出啪的一声声响。

孩子紧盯着油纸包,虽然饥肠辘辘,可还是警惕的望着面色带笑的徐昭;就这样来回试探的看了好几眼后,终于忍不住饥饿的肚子,跳起来就朝着油纸包飞扑而去,然后手脚颤抖的打开纸包狼吞虎咽的就将鹿肉干直往嘴里塞;噎的他伸直了脖子不停地捶胸口,可还是舍不得将肉干吐出来,而是努力的将这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吞入腹。

望见这一幕,徐昭与段逸对视一笑,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对方的打算。

眼瞅着拳头大的鹿肉干就这么三口两口的被这孩子全数解决,段

数解决,段逸跟着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学着徐昭的样子跟着晃了晃,开口道:“孩子,老夫这里还有肉干,想不想吃?”

刚尝到肉味的孩子一听还有吃的,本来就显得很大的眼睛几乎快要被他瞪出来,如一头饥饿的小狼,蹲在地上紧盯着段逸手上的东西,似乎在等着他也丢过来。

看着孩子发光的眼神,徐昭脸上露出得手的笑容;这个村子明显十分奇怪,明明全村人都得了瘟疫,可所有人都不四散逃窜着寻求救治,而是紧闭门窗、绝不外出,倒像是活活等死的架势;要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凡是活着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而选择默默等死呢?

为了弄清楚这个,就必须知道这个村子究竟发生了何事;很显然,如果敲开房门追问村中之人的可能性已经不大,要知道一个人连生死都不争取,在他们的眼里还有什么是他们在乎的?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眼下不就有个现成的知情者吗?!

孩子的心性最是简单单纯,只要给予一点好处和表达出些许的善意,他们就会天真的将知道的东西据实已告;而看这个孩子骨瘦如柴的样子就知道他必然是个食不果腹的可怜儿,应付这样的人更是简单,直接给顿好吃的,就能一切解决;所以徐昭才会想到将随身携带的食物丢给他,而段逸也明显与她想到了一处。

“想吃的话,就必须回答老夫几个问题。”段逸又是诱惑的将手中的纸包往前一送,看着孩子煞那间亮起来的眼睛,问道:“你知道村子里的人生病了为什么不出村寻找大夫吗?”

孩子幽亮的眼睛立刻布上了一层惊怖之色,蜷缩着手脚就开始瑟瑟发抖,喉咙里也发出类似于尖吼的声音:“不能出去……不能出去的。”

听见这个答案,徐昭和段逸皆看了彼此一眼,都不太明白这个‘不能出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孩子猛地又抬起头,睁着惊恐的眼睛不停地对着徐昭摇头:“他们会杀人,会杀了我们……爹爹他,他就被杀死了。”

徐昭忙上前一步:“你是说在我们来之前,还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这个问题让段逸立刻绷紧了脸色,同样眼神急迫的紧盯着那个孩子。

可那个孩子明显像是曾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和刺激,枯枝一般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森白的牙齿不断地咬着伸进嘴里的手指,喃喃自语着:“他们是坏人,他们将死人丢进村子里,我们就生病了;村长爷爷说不能出去……出去会死的更快,我们不能走。”

听着这断断续续的声音,徐昭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然后在一阵轻轻地战栗中,看着那个像是陷入某个恐怖的梦境中无法自拔的孩子,开口道:“原来这场瘟疫是人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