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木呆呆的儿子,段逸笑了:“我只知道,如果老夫再眼看着我唯一的儿子为了一个丫头这么不坑不哼、精神郁郁的模样,我会做出很可怕的事。”
段清一惊,怔怔的看着父亲。
段逸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他捏紧信笺的那只手:“更何况,你认为自己在知道这么多事情之后,真的能劝住自己不去管她吗?”
段清下意识的攥紧手中的信笺,稍稍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自己一直秘密调查的事情,会被父亲知道。
段逸道:“傻孩子,你要知道,在镇北王府中是谁创立了黑鸦队,就算新一代的黑鸦队是你的心腹,但你能查到的事并不代表为父就查不出来;我只要派老四他们跟着你的人,不出三天时间,就能将你知晓的事摸个底朝天。”
段清是知道自己父亲的能力的,眼下听他这般毫不遮掩的说出来,震惊过后,就是一声长叹;忍不住嘀咕一声:“果真是姜还是老的辣。”
做出这番感慨后,段清就抬起头看着父亲:“父王说的没错,我无法对徐昭将要面临的危险置之不理,哪怕不是为了儿女之情,看在她是我大宛公主的份上,身为臣子我也不能眼看着她将要受人迫害。”说到这里,段清就将手中的信笺双手送到段逸面前,收起一脸的悻悻之色,转而严肃道:“当初从大梁来的那批高手本以为趁着大宛局势不稳想要乔装潜伏进来,可他们哪里晓得,我大宛虽不复当年辉煌强大,可还没败落到他国高手潜入还毫不知情的情况,大宛外松内紧,就是为了迷惑敌人,以防小人趁机为祸;本以为会抓到林瀞瑶之流的残余手下,却没想到抓到了大梁襄阳候府的暗探;这些人各个身法诡异,行动极有章法,儿子也是废了不少的劲儿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段逸接过信笺,仔细的将上面的信息看了一遍,皱起了眉:“他们真的撅了上官无策的坟?这件事如果让皇上知道,恐怕……”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瞒着皇上。”段清冷静的作出分析:“都说死者为大,就算当年上官无策替林瀞瑶做了不少不法之事,但在一切事情真相大白之后,他纵然当年有错,也该功过相抵,更何况,人已经死了,没道理再去掘人家的坟;更何况,这个掘坟者的身份还是大梁襄阳候府的人。”
“你查到了什么?”看出段清神色有异,段逸问出口。
“儿子查到,大梁襄阳候周齐在不久前松了自己的女儿进宫为妃,而这个周兰向来是个韬光养晦的;她多年来都对梁帝颇有执着和野心,并且心思狭隘,足智多谋;周齐和周齐膝下的两个儿子都没有理由去掘上官无策的坟,我仔细想来,就剩下这个周兰,最有可能。”
“你说。”
“周兰入宫后,一定会知道被梁帝谎称在外说皇后养病在深宫的这条消息是假的,根据线索,以她的本事定能查出徐昭人在大宛;而那段时间宛城闹出那般大的动静,她也定然知晓,只是知道的多少我们不得而知;周兰入宫后,不管是为了梁帝这个人还是为了后宫的权势,定会视徐昭为对手,所以,她手中对徐昭越是不利的底牌越多,她的迎面就越大;故而,我认为上官无策的坟被掘,定是她的手笔;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不知道。”说到这里,段清皱了皱眉:“一个连死去的人都不会放过的女子,可见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我虽然见识过徐昭的冰雪聪明,可她跟周兰相比,就像一个还活在纯粹世界的小姑娘,跟这样对手交锋,我很担心她会不利。”
段逸苟同的点了点头:“而且那个梁帝,太过于冷静,又很会权衡;如果将来真的发生了什么,老夫还真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全心全意的站在昭丫头的身边。”
“梁帝的帝位来的很是不易,他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帝王,或许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无视三千佳丽,可若是这个女人的存在让他的帝位产生动摇,他的心,就会跟着动摇。”
说到这里,段清目光灼灼,眼底已然做出决定:“父王,就算是为了安我的心,这趟大梁之行,我也是躲不掉的。”
看着儿子作出决定,段逸欢喜的不住派儿子的肩膀:“好小子,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有敢闯敢拼的架势,你就去大梁看看,如果昭丫头真的出了事,二话不说,带上黑鸦队将那丫头强回来;到时候为父给你做靠山,如果梁帝敢欺负你,为父就带上兵跟他硬碰硬。”
看着宛若土匪抢亲般的父亲,段清有些羞笑的低着头挠了挠后脑勺,只是那灼灼的眼睛里,却是再也没有半点迷茫犹豫,而是一片坦途和光亮。
☆、002:釜底抽薪
大梁京城
随着一道矫健的勒马动作,作男子打扮的徐昭身影笔直的端坐在马背上,仰起头,看着面前那座巍峨的城墙,想象着在城墙之后,城池中的繁荣盛景,百姓生活富足的安乐,还有她日夜思念的亲人的笑脸。
楚烨跟在她身后,熟练地驾着身下的马儿靠近到徐昭身边,瞅见她虽精神不错,可脸上的疲态依然明显,不由心疼:“就算是着急赶路也不再乎多这两天,你却偏偏弃了马车要骑马疾行,万一将自己折腾的生病了该怎么办?”
徐昭回头冲着楚烨笑:“我哪有这么娇弱,当初跟着老疯子的黑鸦队穿过雪原的时候,那情况简直能用一个‘恶劣’来形容我都挺下来了,如今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说着,徐昭还颇为轻松的在马背上抻了抻腿,那模样显然是十分游刃有余,想到如今自己在快马加鞭的赶了几天路后还能精神颇佳,徐昭就十分感激当初跟在老疯子身边时经受到的苦以及受到的磨练;虽说她身份尊贵,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苦着自己的,可是她却很愿意把握这样锻炼自己的机会,不愿意永远像一朵温室中的娇花一样,受尽呵护,天真无知。
在经历这么多以后,她或许还能在内心深处保持着几分纯真,但是,也绝对不能放松来自于现实生活的残忍考验;尤其是现在,楚烨的后宫之中还住着一条随时都会对她喷出毒液的美人蛇呢。
楚烨看着徐昭坚强的侧颜,心里为她的成长感到骄傲的同时也渐渐的在心里冒出了几分失落;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他的阿昭永远都像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那般,笑的纯净无忧,可是他知道,跟他在一起,她注定了必须要长大,必须要面临许多女子一辈子都不可能面对的危险和挑战;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变的坚强,一点一点的变的强大;在为她的改变满意欣喜的同时,他却也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失去着什么。
楚烨苦笑着摇了摇头,希望能够将自己心里那股怪异的情绪甩到脑后;如今的徐昭正是他所希望看见的,当初在决定将她推出去面对风浪的时候他不是就已经做好了坦然的面对她的改变吗?
如今她这般好,他真的不能再自私的要求她给予他更多的了。
“楚烨,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楚烨忙看向徐昭,神情有些讷讷:“啊?你说什么?”
徐昭长吐一口气,对着明显有些失魂落魄的他耸了下肩:“我在问你,周兰派来袭击我的人,是不是还跟在我们身后?瞧你,精神似乎不太好,是不是累了?”
楚烨展颜一笑:“没有,只是想些事情。”说着,他又一回头,道:“昨日素玄汇报,说那批人依然跟着我们,只是他们似乎见已经没有机会再对你下手,所以已经有了退意;怎么?你又什么安排吗?”
对于一眼就看出自己有所打算的聪明男子,徐昭给予他一个赞赏的笑容,道:“这帮家伙,真把老子当成想杀时就随便举刀来杀,想退时就能收拾好铺盖脚底抹油的溜走吗?把我的命看的这么轻贱,就是他们失败的最大原因;素玄——”
素玄打马上前,恭敬地停在徐昭的身侧:“娘娘有何吩咐。”
“带上你的翎羽卫,把跟了咱么一路的臭老鼠们全部都抓起来,记住,他们都是周兰的死士,一定会在牙齿缝里或者是在身上藏了用来自裁的毒药,想办法别让他们有机会自杀,抓活的。”
说完这番话,徐昭就突然打马朝着城西方向奔去,看样子是不着急先进城了。
楚烨赶忙跟在身后,道:“阿昭,你现在不随我一起回宫吗?”
徐昭眼神锐利的看向城西方向不远处的一座小山,虽然距离隔得很远,可依然可见山间葱郁的绿色,而去往小山的方向,随处可见有些挎着篮子的善男信女手中持着香烛香油,结伴而行的往小山的方向走着。
徐昭回首看了眼被自己的举动搞得有些摸不清头脑的楚烨,解释道:“当初我随老疯子一起离开大梁前往大宛,你是否对父亲说我忽然身染疾病,所以需要在后宫静养?”
“没错,你突然不见了,当时连我都找不到你的行踪;你也知道朝中不少人都喜欢人云亦云,我担心你的消失会给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朝局又带来新的冲击和流言,所以才对外称你生病抱恙,在内宫静养。”
徐昭见楚烨神色紧张,对他宽慰一笑:“楚烨,你别担心,我没有对你的决定心存不解,反而很是理解;更知道你这么说完全就是为了保护我,如果让朝臣们知道堂堂一国之后被人掳走了,就算我后来被你平安的找回来,也会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传的满城都是;如果这些流言蜚语再被有心人利用,别的不说,只要将这些流言蜚语往我的名节上稍稍引带,就会传出许多恶意满满的传言来;朝中有不少喜欢无事生非的老古董,那些家伙最爱守旧礼、钻牛角尖,如果他们联名起来抨击我,我还真是难以承受呢。”
楚烨满意的看着徐昭,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又是将自己的苦心全部都了然于心;在感动之余更是觉得骄傲,他的阿昭,果真是冰雪聪慧。
“只是,当初你的这番说辞和安排,如果是建立在周兰不会出现的情况下,自然是完美无缺;可是那个女人明显对我很有敌意,在她入宫后,只要稍稍探查就能知晓我并不在宫里;所以这个谎言在她面前不戳自破,甚至她心存诡计,也许还会利用这个谎言大做文章;我才不要被她抓到把柄。”徐昭骄傲的一扭头,眼神中满是不屑和倔强:“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有人在我背后给我穿小鞋,可偏偏她周兰又是个给人穿小鞋的高手,所以我不得不对她有所防备。”
关于徐昭说的这番话,其实楚烨也早有考量;只是要他没想到的是,她也同他想到了一处。
“那你准备怎么做?”
徐昭再次勒紧马缰,手持马鞭指着远处的小山,道:“我说过,我徐昭这辈子不会让同一个对手欺负两次,当初她在大梁边境派人伏击我,我就已经吃了她一次暗亏,没道理再栽在她手里一次;所以这次,我准备给她来一个釜底抽薪,好好地给这心思不正的丫头上一堂课;楚烨你看,前面的山上有一座小有名气的求子观音庙,我准备到那庙里住两天,先不着急跟你回宫。”
楚烨在听到‘求子’二字时,立刻就抬起了一边的眉角,甚至连幽沉的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阿昭,你想要太子何须去求在泥塑的送子观音,直接找我便是了。”
听到楚烨这明显藏着喜色和欢悦之情的声音,徐昭娇嗔着瞪他:“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还有心情跟我打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