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走过去,声音越发恭敬,“孩儿这回改了药方,也安排了自己的人亲自去抓药,今后不会再出现任何纰漏的。”
“老九。”
静瑶夫人冰凉的指尖无力地抓住苏晏的手腕,美眸中泪光点点,“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得很,只怕是剩不了多少时日了,你是娘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我走了不要紧,怕就怕你再过回小时候任人欺凌的苦日子。”
说到这里,静瑶夫人哽咽起来,“娘真的好想在走之前亲眼看着你大婚啊,我总想着,我若不在了,有个能照顾你陪伴你的知心人也好,只可惜……只可惜你的命格……唉……”
四柱纯阳的命格让顺天府心悦苏晏的贵女们望而却步,只敢想,不敢嫁。
“母亲福泽绵延,定能长寿。”苏晏笃定道:“孩儿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好母亲的病,您且放宽心将养着,孩儿不会任由您一辈子被病痛折磨的。”
静瑶夫人嘴角笑意苦涩。
她这个病,怎么可能会好?
她也曾是地方小吏的千金,奈何父亲被诬涉案,蒙冤入狱,她几经周转来到顺天府,原是想替父伸冤的,谁曾想到了京城才发现,在权势面前,自己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光凭她一张嘴,要想冲破官官相护的现实障碍,简直难如登天。
走投无路之时,她不得已委身苏府做了苏正诚的五姨太。
之后才发现,豪门内宅比官场上的斗争还阴险。
她因貌美,刚入府时颇得苏正诚宠爱,自然引得其他几位姨太太眼红。
苏晏还没满月的时候,有回三姨太常氏去了冯氏处请安,得了冯氏几句点拨,回房后恍然大悟,午时留了苏正诚吃酒,又在酒中下了合欢散,命丫鬟故意把苏正诚领到五姨太曲氏的丁香园。
药性一上头,苏正诚便全然失了理智,直接强要了还在月子里头的曲氏。
只一次,曲氏便得了月痨病,今后再不能与男子欢好,请了多少专治妇科的带下医,全都摇头说这与一般的妇科病不同,若按照妇科给开药方,会把人给治死的。
冯氏坐收渔翁之利,当然乐见其成,事后让人悄悄散出谣言,说五姨太曲氏寡廉鲜耻,竟在月子期间勾引苏正诚上榻,这才损了身子。
谣言一出,府中上下看曲氏的眼神就都变了。
曲氏有苦无处诉,只得忍气吞声咽下苦水,一个人拖着病体把苏晏抚养长大。
这样难以启齿的事,静瑶夫人自然不会与苏晏实话实说。
当然,苏晏也不会过问。
在苏晏心里,不管别人说什么,他永远只相信生他养他的母亲。
也正因为如此,他在跟随云冲去了军营之后才会想方设法跟着军医学习医术,为的就是有天能让静瑶夫人恢复如初。
“老九。”静瑶夫人搁在苏晏腕上的手收紧了些,“你答应娘,若是遇到敢与你同甘共苦的女子,不管对方家世如何,是美是丑,你都一定要收了她,娘不想……不想到我走的时候还留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着,那样对你太残忍了。”
苏晏眼圈泛红,连连点头,“孩儿知道。”
静瑶夫人体虚力乏,一番话下来已是气喘吁吁,垂下手臂弱声道:“你出去吧,我歇会儿。”
苏晏扯过一旁的织锦绒毯给静瑶夫人盖上,站起身,“母亲好生歇息,孩儿这便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