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见,脸色顿时变了,“你是哪个宫里的?”
“回太后娘娘,奴婢原是尚宫局送往长信宫的宫女锦葵,后来太子殿下看中了奴婢,便向皇贵妃讨了去,奴婢如今在东宫当差。”
“那这东西,你哪儿来的?”太后声音不怒自威,若是一般的小宫女,早就被吓得浑身发抖了,锦葵却没办法被吓到,只得装出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来,“奴婢感念娘娘提携大恩,昨日去长信宫给她送御膳,娘娘让奴婢帮忙把这支簪子埋在御花园。”
“其他的呢?”太后眉头皱得更紧,“皇贵妃可还说了什么?”她如今无心去计较锦葵私自入长信宫见萧明汐的事,她只想知道,萧明汐还同这小宫女说了什么,若是没说,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说了,那么这小宫女可就留不得了。
“皇贵妃娘娘说,这是她很信任的一位亲人送的,那位亲人曾经答应过她一件事,只是后来一直没能做到,所以她如今心灰意冷了,眼不见为净,让奴婢埋了这簪子。”
别看锦葵这番话不长,可只要仔细推敲,便能发现是下了功夫的,首先她得把送萧明汐簪子的那个人给定位准了,倘若直接说这是一位故人送的,或者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那么第一时间就能让人怀疑萧明汐与人有私情,毕竟送簪子这种事,女人都喜欢往男人头上想,而锦葵更会因为这口无遮拦的“污蔑”大罪直接被处死。
而她定位的是“亲人”,那么就算还有几个人有那方面的心思,也不敢说出来了,毕竟是亲人呢,或许是父亲,或许是母亲,或许是哪一房的亲戚,总而言之,“亲人”的概念广了去了,你能挑出什么错来定这小宫女的罪?
再则,这位“亲人”不仅仅是亲人那么简单,她还是萧皇贵妃最信任的,直接于无形中把太后在萧皇贵妃心目中的形象抬高到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再与当前“埋簪子”的行为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人第一直观感受就是萧皇贵妃这位亲人真真是把她给伤透了,让她失望至极,失望到要把这么重要的簪子给埋起来的地步。
太后脖子有些哽咽,接过簪子放在手里仔细端详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她对着那个满身狼狈双眼却清澈倔强不肯认输的小女孩许下承诺的时候。
说起来,已经过了几十年,自己似乎从来没真正想兑现过这个承诺,如今更是没法兑现了。
捏着眉心,太后攥紧那簪子,吩咐嬷嬷,“回宫。”
嬷嬷诧异,“太后娘娘,那这宫婢……?”
太后回眸看了依旧伏跪在地上的锦葵一眼,“今日的事,哀家便不与你追究了,回东宫以后好好当差,以后没有命令,禁止再踏入长信宫半步。”
“奴婢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太后转身,率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回了慈宁宫。而她不会选择第一时间去长信宫这件事,也在锦葵的预测之中,太后可不像萧皇贵妃那样没脑子,要是第一时间去了长信宫,岂不直接让人怀疑那支簪子的原主人就是她?
也正是拿准了这一点,才让锦葵有机会在太后去长信宫之前完成自己的计划。
——
是夜,惊雷阵阵,疾风骤雨,长信宫内的烛台被吹灭,闪电银光从轩窗照进来,割裂出一道道狰狞暗影,风很大,门板被吹得砰砰响,外面的狂风似乎随时都能拆了门涌进来。
身在病中的缘故,萧皇贵妃冷得缩手缩脚,好不容易从榻上翻下来,打算去把窗户关好,才走到殿中,只听得“嘭”一声,门突然被打开。
萧皇贵妃条件反射地惊叫了一声,怀着忐忑又害怕的心偏头望去,却见外头立着一道黑影,夜太黑,她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只能勉强见她披头散发,好像刚从湖泊里爬出来的水鬼,全身湿淋淋的。
闪电雷鸣的夜,在这几乎快成冷宫的宫殿里,门突然被打开,外面立着的,不管是人还是鬼,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被吓得肝胆俱裂,更何况,萧皇贵妃病了,这两日又被锦葵的药给弄得迷迷糊糊,是最容易产生幻觉的时候。
“你……你是谁?”萧皇贵妃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难听。
“我好冷……”外面的人说话了,慢慢向萧皇贵妃伸出手,“好、冷、啊——”
长信宫如今本就空荡,外面人的声音一出,就有了回音效果,更加恐怖
“你、你别过来!”见对方湿淋淋的赤脚踏进门,萧皇贵妃胡乱撑着地板往后退,浑身哆嗦着。
这时,没关紧的窗户外再一次划过白亮的闪电光,恰巧映出那个人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