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太太深深地看了云绮兰一眼,“所以呢?”
云绮兰怔忪片刻,抬起眼帘来,这么大的喜事儿,老太太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定是祖母没听清楚。
云绮兰硬着头皮,打算再重复一遍,就被上头的老太太截了话头,“是你爹让你过来报喜的?”
“不,不是。”不知为何,老太太分明什么也没做,云绮兰却感觉到头顶像罩了一层如有实质的压力,让她坐立难安。
“那就是你自个来的了。”老太太平心静气地道:“如今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云绮兰有些不甘心,“祖母,您方才可听清楚孙女说什么了?”
“我还没聋。”
云绮兰噎了噎,又说:“那既然您晓得我爹升迁了,为何不替他高兴呢?”
老太太语气里已经透着几分不耐烦,“没个定准的事儿,高兴什么,到后面成不了,岂不是自打脸面?”她这个庶子在官场上折腾了多久,她都是看在眼睛里的,只不过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想着等年底老大回来了,让他帮着提携提携,到底自己欠了老三生母一条命,待他便不能亏到哪儿去。
而事实上,云老太太之所以没第一时间发作云绮兰,也是看在她爹的面子上。
云绮兰才出口说她爹升迁的时候,老太太心里的确惊讶,但也只是转瞬就平静如常,老三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没把握的事,他不会拿来她跟前说,今儿这事,倘若已经板上钉钉,老三必定会亲自过来知会一声,然而老三没来,倒是云绮兰这没脑子的先过来了,老太太一猜,八成是这丫头藏不住话,想第一时间炫出来让旁人都高看她一眼,如今一听,果不其然,她就是扯着她爹的皮做大旗来了,生怕旁人都不晓得从今往后,她云绮兰的身份又“尊贵”了一大截。
老太太倒没自打脸面,云绮兰却是一阵脸疼,她爹先前就一直嘱咐说先别声张,等人真的迁过去了再来找老太太回话,可是她总觉得不第一时间说出去,那嘴巴就闲得难受,所以趁她爹娘不注意,颠颠儿地往沁芳园跑,等了老半天结果等来老太太一句打脸的话。
这下,脸上那层强挤出来的笑容是再也装不下去了,扭曲难看得可怕。
老太太懒得搭理她,这样的蠢货,前些年自己还年轻的时候就见多了,要是能蠢出点新花样来,她没准儿还能高看两眼,就这?再修炼二十年都还达不到让她高看的标准。
“还有事吗?”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没,没了。”云绮兰双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站起身来,低低应了一声就告退,出门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倒。
云绮兰走后,老太太揉着额头,叹了一句,“家门不幸!”
就连桑妈妈这样的人都打心眼里瞧不起云绮兰,附和说:“三老爷那样稳重的人,怎么调教出来的五姑娘性子如此的急躁?”
云老太太眼皮动了一下,“有一种人是这样,缺什么,她就越要在人前炫耀什么,好填一填心中的自卑,五丫头啊,本来是个能掰正的,只可惜上次损到腰腹被大夫判了刑,就彻底拉不回来了。”
桑妈妈问:“那五姑娘的婚事,老太太不打算插手了吗?”
云老太太轻哼,“二房三房的都一个德行,能有今天,全是自己作出来的,我要是能管得了,就不会放任她们姐俩走到这一步了,不过好在,瑶姐儿终于找了个好人家,希望嫁过去以后能安分些,那她下半辈子或许还有点盼头,若是再不长点心,只怕好景也不会长,至于兰姐儿,就那么着吧!我人老了,管不了,管不了啊!”
桑妈妈默默地叹息一声,这种事要放在五年前,老太太有的是精神和手段平息下去,只可惜老太太如今在佛祖跟前泯灭了以前的“黑心”,棱角全都没了,对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看得很随性很淡,也不知道这么下去对云家来说是福是祸。
在云绮兰忙着各种作的时候,表姑娘邱霞已经绣嫁衣准备出嫁了。
本来她不爱捣鼓这些玩意儿,是她娘硬逼着来的,说除了嫁衣,还得给那头的婆母和公爹各做一身行头,新婚第二日敬茶的时候奉上去才显得心诚,往后也能得婆家宽待。
邱霞的娘,大姑奶奶云莲近两年来精神越发不济,有的时候脑子混沌不清醒,老喜欢重话,邱霞听一日两日还行,日子久了,心中自然而然就生出怨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