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柏冷笑一声:“是我!”
“你?你是什么东西。”大汉瞪着铜铃般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了李文柏一眼,“哦,记起来了,你就是之前死撑着不愿意滚蛋的商人吧?我可警告你,今儿个是五爷为咱们交合新上任的县令老爷准备的接风宴,你要是不想惹祸上身就赶紧滚!否则的话...别怪爷爷不客气!”
“哦?你想怎么不客气?”李文柏拦住义愤填膺的李二,眯眼问道。
大汉或许是第一次遇上这么不要命的人,短暂地愣了一下后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挽上袖子就要上前来“教训人”。
李文柏想了想觉得在这里打上一场也正合他意,于是暗地里给了李二一个眼神,李二心领神会,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又给后面跟着的家丁递了个手势。
他们被贺府收为家丁之前都是关中军最精锐的将士,对付面前这种看家护院性质的流氓,不说以一当百,一个打十个是没什么问题的,有他们在,李文柏能肯定自己不会受一点委屈。
正当一触即发之时,二楼传来一声苍老的嗓音:“下面出什么事了?”
壮汉浑身一僵:“五爷,下面有人闹事,小的正要把他们赶走,不想惊扰了五爷,请五爷恕罪!”
“哦?有人在我面前闹事?”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嗓音也从上而下越来越近,“世间竟有如此稀奇之事,老夫倒要瞧瞧,是何人竟不愿给老夫面子。”
嗓音落地,一张布满皱纹的面孔从楼梯拐角处出现,所经之处,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壮汉们纷纷低头弯腰噤若寒蝉。
老者走到门口:“是何人在闹事啊?”
壮汉战战兢兢地伸手指向李文柏:“五爷,就是他。”
李文柏负手而立,淡笑道:“想必,你就是传说中的五爷?”
“大胆狂徒!竟敢对五爷这么说话!”壮汉大怒,当即就要动手,却被老者伸手拦下,只得不甘不愿地退后,却依然对李文柏怒目而视。
老者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眯着眼上下打量李文柏和他身后的随从们。
李文柏站得笔直任人打量,只是脸色越来越黑,身后家丁们握住刀柄的手也已经青筋鼓起,看向老者的目光很是不善。
半晌,老者突然笑了,同时在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拱手行礼:“老朽不知县令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李文柏的表情这才好了些:“想必这位就是五爷?”
“不敢。”老者笑得温和,“老朽姓施,在家行五,大家见老朽年事已高,给个面子称一声‘五爷’,让大人见笑了。”
“原来是施老爷子。”李文柏意思意思拱了拱手,见施五背后的大汉似有不忿,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毫不在意,心中不禁冷笑不止。
正好有了发作的借口。
两人寒暄半晌,施五侧身一步让出大门,笑道:“老朽等早已等候多时,大人请。”
李文柏站在原地,头颅高高昂起,一点挪动的意思都没哟。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施五的笑脸隐隐开始发僵:“大人?”
“施老爷子威风啊。”李文柏笑容变冷,“家人面对朝廷命官如此无力至极,要不是老爷子认识本官,恐怕我这个县令,就要被属下的百姓给打上一顿了吧?”
施五一僵,反手一巴掌抽在那壮汉脸上:“大胆奴才,还不快给大人赔罪!”
壮汉面露不服,但迫于淫威还是跪了下去,硬着嗓子道:“小人冲撞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你!”施五似怒极,又转过头来朝李文柏拱手,“大人,是老朽对家人管教不严,请大人放心,这小子被猪油蒙了眼睛,竟错把大人当作寻常找麻烦的混子,老朽回去就上家法,保证打得他皮开肉绽半月下不了地!您看?”
话里似乎是要给李文柏出气,但实际的意思是施家的人施家来管,不劳县令大人费心,李文柏怎么会听不出来?
常言道不知者不罪,这大汉的确也不是故意要在他这个县令面前耍横,如果没有午后县衙的那一出,李文柏或许会愿意顺着施五搭上的梯子借坡下驴,成全他这个面子。
但有了午后的下马威,如果这时候再软,恐怕往后再要硬起来就难了,何况也与既定的计划背道而驰。
并且,这也是个试探施五底线的绝佳机会,绝不能就这么浪费掉。
于是李文柏故作不悦地拉长声音:“施老爷子这话不对吧?意图殴打朝廷命官是何罪名,大齐律上可写得清清楚楚,依施老爷子的话,难不成是想要包庇于他?”
意图对朝廷命官暴力相向,按照大齐律是形同造反,如果真要上纲上线,要诛三族也不是不可能。
施五还没说话,跪在地上的壮汉先忍不住了,腰杆“唰”地直起来,指着李文柏大喊:“小子!五爷愿意给你个面子是你的福气,可不要欺人太甚!”
真是难得的猪队友啊。
李文柏心下已笑翻了天,面上却越发不满:“哦?依你所言,当今圣上亲命的朝廷命官,在这交合县却是做不得数的?”
一顶顶大帽子压下,施五再也难以维持脸上的笑容,眼中似有杀机闪过,偏偏那壮汉浑然不觉,还在滔滔不绝地破口大骂。
眼见场面越来越难以控制,就在李文柏以为施五准备翻脸的时候,一直跟在施五身后,看起来并不显眼的小个子突然动了。
只见他一个箭步冲到壮汉身边,手起刀落,一道泛着血色的寒光闪过,李文柏阻止不及,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壮汉的头颅已然落地,双眼还保持着愤慨瞪大的样子。
小个子收刀入鞘,重新站回到施五身后,眼中一丝一毫的波动都不曾有过,似乎杀人对他来说和杀猪宰羊没什么区别。
李文柏深吸一口气:“施老爷子这是何意?”
施五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他那如沐春风的笑容,闻言云淡清风地解释:“此人犯下大罪,竟敢使大人置身险境,差点犯下不可挽回的罪过,用性命赎罪也是理所应当,不知大人可消气了?”
没想到这个施五下手竟如此之狠,李文柏很快镇定下情绪,脸上摆出勉强接受的样子:“既然老爷子已经动了家法,本官便就不再追究了,时辰不早,入席吧。”
楼下的骚乱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二楼的热闹,登上楼梯后往下一看,早有仆从模样的人将尸身全部收了去,正在清洗台阶上和道路边的血痕,一切井然有序,并没有任何人露出惊慌的模样,看起来早已习惯类似的活计。
看来这施五不知是称霸一方的豪商,还是个手中沾满无数条人命的狠角色啊。
如此人物,不除不行!
施五热情地拉着李文柏的胳膊入席,并不知道身边这个似乎被死人吓得不轻的年轻人已经暗地里给他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