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一人坐到半夜,才见一身露水的赵和自外面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揖首躬腰道:“方才在下听车夫说了……”
苏氏捂着嘴点头,泪如雨落:“匪徒太多,我须得顾车上这几个小脚儿的。”
赵和道:“我叫人引岔了道儿,绕了多时才回到官道上,也是从方才那里过的,并未瞧见三姑娘。”
苏氏捂着胸口哽咽道:“必是被人掳走了吧。”
赵和站远了些,皱眉道:“方才山里那些黑衣人,并不是匪徒。他们是韩家河刘老爷家的家丁,追扑一名出逃的长工。”
苏氏闻言大惊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人不是劫匪?”
赵和道:“正是,我与他们半路碰上,还是他们指路给我,我才得已从山林中绕出来。”
苏氏疑惑道:“若不是他们抓了贞书,那我的贞书去了那里?”
她一把推了赵和肩膀道:“你快些再去找一趟,不定贞书自己悄悄躲在山窝里等着你去救她了。”
赵和轻轻躲了道:“方才我一路从官道地来,若她真在原地或者附近,必会出来与我相会。以我沿路的观察,并没有人隐在路边。只是刘老爷家家丁们所追捕的那个长工,身怀武艺又轻功极好,他当时想必就在那一处,所以……”
苏氏道:“你的意思是她叫那长工给劫走了?”
赵和点头道:“那长工在山里逃了几日,熟悉山中布局,若要找到三姑娘,只怕咱们还要回家告诉二爷,让二爷来求刘老爷,借刘老爷家那些家丁们替咱们搜索。”
苏氏缓缓坐下,点头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先悄悄的压下事情回家,你也吩咐车夫,等闲不要走漏风声,只说三姑娘是叫京城祖母给留下了。如若不然,怕要影响家里这几个女儿的闺誉。”
赵和无奈点头,施礼退了。
五陵山中,贞书一觉好眠睡到外面蜂飞蝶舞时,才醒了过来。她转头看一侧林大鱼仍憨睡着,自己晚上给他盖的衣服却在自己身上,怕他受了凉伤口发炎,遂又起身将衣服全给他盖上。
她下床到了屋外,忽而扫见一抹桔黄鲜亮的毛色在高处,以为又来了只老虎,吓的几乎要喊出声来。仔细一瞧,便见是张虎皮被搭晾在高处。她回身进了屋子,摇了摇林大鱼肩膀问道:“昨夜你出去了?”
林大鱼嗯了一声道:“我去取我的刀子。”
贞书道:“那虎皮了?”
林大鱼起身伸了胳膊道:“这样完整的虎皮很值钱的,我剥了来收着,以后卖个好价钱。”
贞书见他下了床,仰脖子瞧见他背上伤口倒还没有流血的迹象,况他并未发烧,想必是全好了,又道:“既你已经好了,就将我送到那官道上,我等过路的人或者车搭伴过山去。”
林大鱼愣站半晌,回头问道:“你要走?”
贞书点头:“总归要回家去。”
林大鱼道:“可是你娘都把你给丢了,还回去做什么?”
贞书反问道:“不回家我还能去那里?”
林大鱼不言,到河边洗了把脸又走回来,在屋外一棵横木上坐了半晌道:“咱们先吃饭,吃罢饭再走,可好?”
贞书一想也是,遂起身寻了锅与米出来生火作炊,又熬起粥来。她昨日就吃了一顿粥,如今肚子里空的厉害,一碗粥怕填不饱肚皮,遂叫了林大鱼指了那小河道:“你不是个猎人吗?捕条鱼来我蒸给你吃。”
林大鱼摇头道:“我从不抓鱼。我本就是个大鱼,再天天吃鱼多没意思。”
贞书看他说的一本正经,叫他逗的一笑。
林大鱼瞧着贞书俏生生的一笑,双颊勾出优美动人的弧度来,唯她双瓣柔唇透着淡淡的绯红,饱满鲜嫩,叫他心筋跳动不止。
贞书问道:“为何你会叫大鱼?”
林大鱼道:“生我那日,我爹钓了好大一条鱼。”
贞书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真是好事成双。”
林大鱼为了掩饰自己心里那份邪念流于外表,亦故作哈哈大笑,只是他笑的太猛了些,挣破背上那伤口丝丝渗着血。贞书扔了自己补好的衣衫给他道:“给你补的不穿,这样光着膀子容易受风寒。”
林大鱼依言披上,两人坐在树杆上,一碗一锅慢慢的吃起粥来。
吃完粥搁了碗,林大鱼蔫蔫的言道:“我头有些晕,须进去躺一躺,等会儿再送你出去,可好?”
贞书依言,收了碗洗涮干净,又坐在外面将自己的褙子洗净晾了,才进屋道:“我将我那衣服洗净了,留着给你夜里盖,锅和碗……”
☆、第24章 成亲
她见林大鱼闭眼躺着,面色紫红似是发烧的样子,忙用手抚了,见他额头烫手,摇了他臂膀道:“大鱼哥,你怎么发烧了?”
林大鱼微微掀了掀眼皮,摆手道:“怕是不能送你走了。”
他昨夜还好好的,今早却又烧起来,必是昨夜连夜去剥那虎皮受了风寒。
贞书起身到外间,将昨日摘的车前草洗净了放到吊锅子里煮,复又淘湿了帕子来替他抆拭额头。林大鱼穿着那破衫子死活不肯脱,眯眯糊糊道:“你在外间歇一歇等着我,我睡一觉就好了。”
贞书熬了浓浓的一碗汤药进来,扶他起来喂他喝了道:“我昨日就怕你发烧,摘了许多车前草准备着给你退烧,等你喝了再闷睡一头汗,必然就好了。”
林大鱼依言躺下,复又沉沉睡去。
贞书坐在外间,长久无言。见此时正值中午,阳光洒在小河面上泛着鳞鳞波光。她自昨日起又惊又吓,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此时浑身粘腻。心道那林大鱼正闷睡着,不如自己趁着天热将身上好好洗一洗,再把身上的衣服也洗过一遍晒干,到走的时候,岂不是混身清爽。
她先将内里的肚兜亵衣褪出来在河边洗了,晾到近旁的木枝上,这才脱了外面的短衫并裤子跳进水中,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洗完再伸手取了半干的内衣并长褙子穿了,才把短衫裤子洗净搭起来。
此时日光正好,五月的天空分外晴朗,她坐在木根上晒干了头发,估摸着林大鱼烧也该褪了,推门进来又摸他额头。
一摸之下大吃一惊,他喝了那样浓的药汤,不但烧未曾褪,反而额头烫的搭不住手。
贞书急的跪在床上摇了林大鱼,唤道:“大鱼哥,大鱼哥。”
他半睁着眼瞧了瞧贞书,仍是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