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王爷请您进去。”摄政王府的书房前,书童微微垂首,为面前的华服少年打开了门。
公襄霄不动声色的深呼吸了下,这才大步迈入。
这间书房是摄政王平素处理公务以及与心腹幕僚议事的地方,是以十分宽敞。
进门先是一间花厅,设着桌椅茶具,盆栽珍玩,作为偶尔小憩用。掀起花厅后的珠帘进去,方是真正书房所在。
摄政王自幼有着好学的名声,身份又尊贵,这间书房实打实的汗牛充栋,四壁都是黄花梨镂刻卷草纹书架,琳琅满目的摆放了诸多经史典籍。
略靠后的位置张着一架八折仕女游春图屏风,屏风下书案后,端坐如钟、锦袍玉冠的男子正是摄政王。
名讳是公襄茂的摄政王年近四旬,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身材魁梧高大,发浓髯密,一双眸子炯炯有神,顾盼之间精光四射,气势十足。
公襄霄来之前已然跟戚九麓再三商议过,此刻却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直视,躬身行礼“父王。”
“坐。”摄政王因着早年在军中磨砺的经历,行事颇有行伍众人的风范,最是果决,不喜繁文缛节,此刻朝不远处的椅子抬了抬下巴,看着世子恭敬落座,便单刀直入问,“为何与戚九麓亲近,为何携他入宫面圣”
公襄霄垂着眼眸,说道“心筠兄与孩儿年岁仿佛,为人爽快大气,颇有北地健儿的风范,孩儿是以喜欢与他相处。今日之所以会带他入宫面圣,皆因上回射覆孩儿输给了”
摄政王打断他的话“这些你说给外头的人听去就是,孤想听真话。”
“孩儿想去北地。”公襄霄沉默片刻,道,“心筠兄是北地之人,又得父王称赞,孩儿想试试他能不能帮助孩儿。”
“你去北地做什么”摄政王不冷不热的说道,“射覆不过是区区游戏,你都十有垫底,这点儿本事,去了北地又有什么用还是你指望打着孤的名头,去那儿耀武扬威”
公襄霄握紧了拳头“父王若许孩儿去北地,孩儿绝对不敢用父王的声名招摇过市再者,正因为在帝京这些年一直碌碌无为,孩儿才想效仿父王当年,去北地磨砺一番往后,也能为父王”
摄政王淡淡说道“你的孝心孤知道了,只是孤就你跟震儿两个孩子,怎么舍得你远离尤其你母妃去时再三叮嘱孤要好好照顾你,若果知道你去了北地那般苦寒之处,九泉之下,岂能不心疼这事儿不必再议,以后也不要再带那戚九麓进宫,且回去院子里反思个几日罢。”
公襄霄猛然抬起头看向他,很想问既然你还记得元配,做什么任凭陆氏将自己排挤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他看了摄政王一会,最终沉默起身,一言不发的行礼离开。
出门之际,仿佛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不过公襄霄全没心思领会这声叹息里的意思,大步回去自己住的院子,见着戚九麓已然在此等候,正怡然斟茶,劈手夺过他手中茶碗,一口气灌了下去,方涨红着脸,寒声说道“他果然又没答应”
“世子,也许王爷是真心实意心疼你。”戚九麓慢条斯理的劝,“毕竟清平侯已有疑似染指北地大族的举动,你若去了那边,一旦有个闪失,王爷为了大局,为了令弟,只怕也不好跟陆氏撕破脸,因此最好的选择,就是将你放在羽翼之下,杜绝一切意外。”
公襄霄冷笑道“然后我之安危荣辱,皆在他一念之间”
这要是他还年幼那会儿,跟摄政王父子关系密切的时候,他还能坚定的相信摄政王绝对不会害自己。
但陆氏的进门,公襄震的出生公襄霄已经很难相信自己在父王心目中的地位了。
他需要自己的人手、势力,以保证他的安全感。
问题是这正是摄政王限制他的地方。
倒是他的异母弟弟公襄震,这才多大就拜了零山先生为师,从开蒙的待遇就不是公襄霄能比的,他当年开蒙的时候只是个寻常举人,后来进宫做了伴读,与皇帝算是同门师兄弟,能做帝师的人学问才干当然都是不差的,可是他们最关注的都是皇帝,公襄霄等人不过陪衬。
这些年来,最受关注的淳嘉帝都还在老老实实的研究学问,公襄霄等人,又哪里能有什么成就不过是顶着看似尊贵的身份,做个富贵闲人罢了。
公襄霄不能不怀疑,由于清平侯府的缘故,摄政王并不希望有个出色厉害的世子。
往好处想,他这个父王还是疼爱他的,只是如今需要陆氏的娘家支持,不得不虚与委蛇,是以弹压着世子,免得陆氏那边生出怀疑;往坏处想,摄政王对他疼爱归疼爱,到底不复从前,他不想两个孩子将来兄弟阋墙,所以将主动权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
次子公襄震年纪还小,也还罢了。
已经长大的世子若果丰满了羽翼,他这父王说话也未必那么管用了所以干什么要让公襄霄效仿他当年前往军中磨砺呢当年孝宗皇帝拼着死后无嗣也要将皇位传给摄政王,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觉得这个弟弟经历丰富有着才干,承位之后不至于让皇室大权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