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篁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数年前,她才到谢氏身边的时候,头一次被这姑姑带去翼国公府。
去之前,谢氏斟酌着措辞,告诉侄女,她必须得到国公府四小姐云卿缦的喜爱,然后才能够通过云卿缦,打入帝京的贵女圈子虽然云卿缦所在的贵女圈子并不是顶尖的,因为这并不是真正的嫡出女,甚至不是受到嫡母宠爱才养在嫡母膝下,不过是靠着国公府的门楣,聚拢的一群略低些的嫡女、以及出身相若的出挑庶女,但对于云风篁来说,也差不多够用了。
最重要的是,云卿缦是这个圈子里最好糊弄的。
倘若云风篁连她的好感都争取不到的话,找其他人更是艰难。
“姑姑知道这么做委屈你了,都怪姑姑无能,在帝京这么些年也没什么门路,还得你自己去挣前途。”谢氏局促着,小心翼翼的,“好在四小姐是个脾性好的,只要你多哄哄她,她一定会喜欢你。”
谢氏是真心觉得让侄女儿这么做委屈了,谢氏虽然门庭不高,可云风篁作为当家主母江氏唯一的亲生女儿,从来都是高人一头。
让她远道来帝京寄人篱下已经是落魄,再上赶着去讨好一个年岁仿佛的女孩子,就算是国公爷的骨血,谢氏也深感歉疚
但是不这样不行,云风篁被送到帝京就是打算在这儿出阁的。
哪怕长辈们没有让她存着高嫁的心思,趁着在室之际交好几个年岁仿佛的高门贵女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说日后得夫家高看一眼,只说成亲后但凡能够用这些关系给夫家解决些许麻烦,也足够稳定她的地位有一个谢风鬟那样的姐姐的女孩子,是很需要这样的筹码的。
那天她跟着谢氏,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踏入国公府的后院。
然后这么来往就是小三年,她谨言慎行,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
时时刻刻留意着身边任何人的脸色,努力的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至少不讨厌她。
很多时候回到内室,坐在妆台前卸去妆饰的时候揽镜自照,镜中人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轮廓,陌生的是气度。
十二岁之前的那种飞扬神采迅迅速速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发的圆滑与长袖善舞。
云风篁不喜欢这样的改变,可这能够让谢氏、让江氏,让所有关心她的人满意跟松口气,好像也就够了。
谢氏日复一日的告诉她,她的母亲只有她一个女儿了,如果她不能好好儿的,江氏这辈子在女儿上头都不能过去。
她所以也一天天的坚持了下来。
可是赐婚懿旨说下就下,没有一点点防备与预兆。
那天云风篁淡定的打发走了谢氏与几个表嫂,甚至谢绝了贴身丫鬟念萱的关切,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就跟现在差不多。
原来所有的努力与挣扎都不过是白费,这世上总有些人,从出生就将绝大部分的人踩在了脚下。
那么,她曾经的艰难曾经的委屈曾经的奋斗曾经的改变又算什么呢
又有什么意义呢
云风篁环顾左右,看着一个个站出来为明惠长公主说话的人,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是明惠长公主该有的待遇,毕竟是孝宗嫡女,而孝宗不是苛刻的君主,由于斗不过纪氏,郁郁而终于壮年,更是博取了很多臣子私心里的同情。
他们自然要照顾孝宗留下来的骨血。
但感情上,她的愤懑在无声呐喊。
两年前,翼国公的妻女儿妇,轻描淡写的决定了她进宫的命运,奔着让她进宫就暴毙、尔后还要利用她的暴毙谋取好处博取帝宠的那种;
两年后,她在付出了生育艰难、每个月忍受天癸来时痛楚、无数明枪暗箭、无数的谎言与陷阱、多少危局以及刚刚险死还生后,却仍旧不敌长公主明晃晃的诬陷。
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在撒谎,在针对她。
但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支持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