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母亲进宫来,同妾身说了大伯母卧病的消息。大伯母向来最偏疼二十一哥的,往常,她病着,都是二十一哥伺候左右。”云风篁趴在皇帝耳畔,轻声细语的说道,“这会儿二十一哥不在跟前,心里不免空空落落的,本来虽然也不是什么大病,可一拖二拖的,竟然起不来了。”
语罢仔细观察淳嘉的神情。
淳嘉温和又关心的问“要紧么可要召太医”
“劳陛下费心。”云风篁有些失望,觉得他应该是要拒绝了,但思来想去,还是将话说出了口,“只是大夫说,大伯母这是心病,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最好还是让二十一哥回去省亲一番。您看如何”
这是她跟谢氏那边商议出来的方法,借口生母卧病,让谢无争回去探望。
毕竟北地靠近韦纥,如今国朝对韦纥用兵,边疆前些日子还出了盗匪之事,这会儿只要将谢无争弄过去,靠着谢氏在当地的人脉,总能够找到一些“突发之事”,给谢无争刷功劳的。
就算淳嘉到时候不肯认账,至少声望终归能够到手。
怎么也比谢无争被按在遂安长公主的封地上什么也做不了的好。
他们谢氏难得这么个麒麟子,可不是为了围着天家金枝玉叶打转的。
“是么”淳嘉沉吟。
这让云风篁心口怦怦直跳,目不转睛的看牢了他。
“遂安成亲之后一直跟驸马在一起,但她封地与北地相隔迢迢,驸马若是回家看望,只怕夫妻必要分别多日。”淳嘉思忖了会儿,方才缓声说道,“这不大妥当。”
云风篁忙道“快马来去,也不用多久的。再者,长公主殿下去往封地也有些日子,也很久没见太嫔了。不若趁这次的机会,也母女小聚一番,岂不是好”
“年轻夫妻分离终归不好,尤其遂安情况特殊,离了驸马恐怕越发心绪不佳,这不是太嫔能够安慰的过来的。”淳嘉这么说的时候,云风篁都以为没指望了,但他下面跟着道,“不若让遂安一起去看望公婆罢。”
“妾身谢陛下恩典”云风篁连客气话都没敢说,就怕他只是提一提,自己稍微拒绝下,他就立刻答应了,跟着才敢说会让家里好生接待长公主,绝对不会委屈了遂安。
次日她专门将江氏宣入宫中,同她说了此事“务必给家里说清楚,平素里怎么嚼舌根都没什么,但若是长公主殿下去了之后还不长脑子,就是本宫也没法子给他们周全”
“这个你放心,二十一这两年的经历,族里上上下下都引以为戒,再不敢胡闹的。”江氏点着头,“再者兹事体大,我也会亲自回去坐镇,终归不能让长公主殿下感受到任何怠慢。”
她坐言起行,没两天就收拾行李动了身。
只是走之前的前一日,江氏专门递帖子进宫,让云风篁接下来行事稳妥些“这两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做噩梦,我思来想去,要么是你兄弟他们在军中遇见了难事,要么就是你这儿军中的事情咱们插不上手,也无计可施。但你在宫里,既然有如今的地位权势,也不必再心急什么。诸事还是徐徐图之的好。”
声音一低,“你看陛下什么身份,当年为了亲政可是足足忍了八年之久的。你想匹配陛下,这心性上,总也不能差太多了不是”
其实江氏这会儿不是很希望云风篁去谋取后位。
她早先鼓励女儿奋勇前进主要是怕云风篁不想活了,后来云风篁没有这个心思了,她的想法就是云风篁能够在宫里有一席之地,不受气不被欺负,再养俩皇嗣,等着往后做太妃,这结果就很稳健。
这不是江氏没野心,但当娘的,还是膝下唯一在世的女儿,她真的不敢。
谢氏也好江氏也罢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云风篁在宫里只能靠自己。
但凡她失了圣心,家里别说帮忙,甚至还要被打回原形。
这种情况下,女儿处境又很优渥了,江氏真心觉得一动不如一静。
就如今的地位权势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皇帝不想给的那些,却何必强求
反正秦王他们也不是云
风篁的亲生骨肉,给他们努力争取来的东西,且不说这过程里需要付出的代价跟风险,就说事成之后,谁能保证,云风篁不会成为第二个袁太后,被一手调教出来的天子气的死去活来,坐看年少美貌的后来人坐享其成
倒是做太妃,有朝廷跟孝道压着,不怕便宜儿子能反了天去。
但她不敢直接这么跟云风篁说。
倒不是怕女儿怪罪她,而是云风篁自小有主意,她决定了的事情,家里若是阻拦,只怕她会越发的剑走偏锋。
江氏只能换个法子劝女儿“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顾家就算被天子厌弃,到底是积年的鼎族,不是三两日就会彻底败落的。你想当初纪氏被屠戮的不干脆吗可纪氏余孽迄今都在到处乱蹿,虽然皇城司下了大力气,到底有着漏网之鱼。你如今又不是被逼无奈,很不必急功近利。”
她这么讲,果然云风篁倒是听得进去的,闻言微微颔首,保证一定不会仓促行事,务必十拿九稳了再发难。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江氏的影响,江氏走之前,云风篁还没觉得什么,她走了之后,云风篁竟然也连续数日做噩梦,总是梦见谢风鬟,梦见谢氏,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虽然她并不信任虚无缥缈的鬼神,数日下来精神不济,也不禁有点儿心生疑虑。
这日淳嘉过来,见她恹恹的样子,就伸手探了探额温,问她莫不是身子骨儿不适
“说来也是奇怪。”云风篁趁势说道,“妾身母亲前两日走的时候,特意进宫来跟妾身说,梦见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妾身这两日竟然也差不多”
她委婉问天子,自家兄弟在军中,是不是有什么折损
如果有的话,请天子尽管说,她受得住。
“朕那里倒是有些奏报。”淳嘉闻言沉思了会儿,说道,“只是这两日政务繁忙,却也没细看。这样吧,朕让人去翻阅一下,看有没有相关禀告,再来告诉你。”
就给雁引使了个眼色。
实际上这是没有的事情,毕竟谢氏子弟身份低,还没资格为他们的生死专门禀告御前。
雁引去问的是孙聿,作为宠妃的娘家兄弟,谢江两家的子弟,是一直在皇城司挂着号的。
半晌后他回到兰舟夜雨阁给云风篁道恼,说前些日子,因着野外突兀遭遇,谢氏的确战死了若干子弟,再加上早先阵亡的那些,如今死在此番战争中的两家子弟,已经超过了十人。
这数目云风篁内心毫无波澜,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十个人是完全死得起的。
尤其听雁引说完具体人数,基本上都是远亲要是近亲估计定北军中看她面子也会进行一定的照顾的。
唯一的一个近亲也就是嫡亲堂叔,基本上没怎么照过面,那就谈不上多少感情,云风篁觉得这损失完全承受得起。
她心想看来是被江氏说的杯弓蛇影了,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