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闻声而入的内侍们劝解的话尚未出口,淳嘉却已经若无其事的吩咐“朕无事,将东西都收拾一下。”
雁引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下他的神情,才低声应道“是。”
能在御前伺候的人手脚自是利索,须臾便料理好了。
淳嘉于是挥退左右,只让雁引留下来伺候笔墨,继续处置政务。
他看起来刚才只是不当心才打翻了御案似的,但雁引伺候多年,心里有数,皇帝此刻心中只怕是无数惊涛骇浪。
也不知道慈母皇太后跟贵妃娘娘都做了些什么
除了这两位,其他等闲也不可能将天子气成这样,还不好立刻发作了。
与此同时,袁太后正低声叮嘱蘸柳“八皇子的事儿,只怕是没救了。既然如此,能摘一个是一个,其他不说,至少兴宁伯这个爵位,得保住。”
自来爵位难得。
像魏氏,那还是东兴大长公主的夫家呢,当年失了爵位,至今没有重新获封的指望。
袁太后不觉得袁家会比魏家更幸运。
“慈母皇太后抚育陛下一场,母子情深。”差不多时候,云风篁嘴角微勾,眯着眼,淡淡说道,“就算今儿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八皇子真的不是陛下的骨血,陛下顶多责罚兴宁伯府,却绝对不会对慈母皇太后做什么的慈母皇太后自己,想必也很清楚这一点。她如今的精力,应该都放在了关照伯府上头。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前朝后宫暗流汹涌,这天已经是非常不平静了,但快到宫门落锁的时候,前朝却又发生了一件变故郑具自杀了
这位国朝著名的权宦,一度官拜骠骑大将军,为武将之首,执掌禁军,京畿上至天子,下至黎庶奴婢,安危都在其一念之间因着宫变的缘故,合家除了云安长公主的驸马外统统下狱。纵然如此,但大家其实觉得他最坏的下场,不过是贬官去职,回乡养老。
却不料这才一天一夜罢了,人就没了。
“不可能的,那老匹夫怎么会自尽”对于这个消息,朝臣们纷纷议论,殷衢一脸不以为然,同匆匆而来的长辈说道,“他心里门清,摄政王去后,陛下没了牵掣,早晚会将禁军换上自己的心腹。而且陛下将云安长公主殿下下降郑凤棽,算是给郑氏一份保障。老匹夫岂能不识趣,顺势而退这般时候,别说他根本没理由自尽,就算有,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自寻死路,这不是给天子难看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没让臣死,臣子却一死了之这是几个意思
影射皇帝容不下老臣呢还是用这种方法抗议淳嘉换下了他
郑具又不是头天入仕的愣头青,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就算他自己看开了无所谓,他膝下的义子义女跟孙辈呢不要过了
所以殷衢也好,诸臣也罢,没有一个认为郑具会自尽,都觉得一准是被谋害的。
问题是,谁能将手伸进诏狱里去,还害死了郑具这个级别的重臣
就算被下狱了,重臣就是重臣,身份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比的好吧。
“难不成陛下不放心,觉得郑具还是死了好”有人悄悄提出这么个看法,“不然谁能在诏狱里下手那地方一向是皇城司管着的。没有陛下准许,皇城司也不是吃干饭的。”
一番窃窃私语,到底没能寻出一个靠谱的答案来。
次日朝会上,看着皇帝冷漠的神色,诸臣都觉得有点儿心疼了。
毕竟,这也忒闹心了
这才几天啊,又是宫变又是后宫开撕又是皇嗣又是重臣的
遭不住,真的遭不住。
这也是淳嘉身子骨儿好,换个孱弱点的天子,恐怕都要称病了。
皇帝没理会他们形形色色的目光,只语气平淡的问了顾老太爷,叛军的来历可查出蛛丝马迹了
顾老太爷极忐忑的上前禀告道“陛下,臣有些眉目了,但还不能确定。乃是”
“既然如此,那你等会儿散了之后留一下,私下同朕讲。”话没说完被皇帝打断,又问了其他几件政务,然后也不给群臣开口的机会,直接宣布了散朝。
之后,顾老太爷、欧阳燕然、翼国公、殷衢等重臣被带去后头御书房说话,年轻的邓澄斋因着深得皇帝信任,却也在其中。
“陛下,臣追查下来,那伙人,疑似与纪氏余孽有关”顾老太爷进门后行礼毕,见皇帝跟俩重臣都投来询问的目光,咽了咽口水,才低声禀告,“只是目前凭据还不多,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有人故意使的障眼法。”
虽然纪氏余孽有足够的理由谋逆、冲击宫门,但未必不是被有心人利用来做挡箭牌的。
他这个考虑很周到,淳嘉没说什么,只向邓澄斋说道“之前的事情说一下。”
邓澄斋拱了拱手,三言两语说了纪明玕诈死之事,当然也提了此人之前被堵在焉陵府,几乎要落入皇城司之手,结果宫变发生后举国震惊,那边的皇城司也受到一定影响,仓皇之下出了岔子,叫他再次诈死而去。
“陛下,这事儿有些蹊跷。”云风篁觉得疑虑重重的地方,顾老太爷也觉得说不通,“纪明玕既然能够惊动大内,又怎会破不开皇城司的围堵宫变是何等大事这是嫌国朝对纪氏余孽的追剿还不够用心么”
要知道,因为淳嘉给足了纪氏哀荣,皇城司对纪氏余孽的追捕,自然也不好大张旗鼓。
这种私下的追杀,就算对于朝廷上下,乃是公开的秘密,但架不住黎庶茫然无知,力度跟发下海捕文书到处搜寻是两回事。
纪明玕之前就被堵住了,用了这么个法子,他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还是,别有所图
淳嘉看向欧阳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