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1 / 1)

似蜜桃 许乘月 1749 字 3个月前

事发突然, 李凤鸣羞窘吼完后,脑中有些乱, 一时没了下文。而萧明彻也手足无措, 连道歉都是从喉咙里勉强挤出来的。两人都懵,都没想好这事该如何了结,回府后便尴尬沉默地各回各院,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僵了。黄昏时分, 李凤鸣让淳于黛将自己目前所有的金锭归拢, 装在一个乌漆描金大木箱里。之后便带着辛茴和淳于黛躲进院中小书房数金锭玩。这半年下来, 李凤鸣在最初那三百金的基础上,也就多了在行宫时坑恒王妃的五十金、皇后今日给的五十金,再加上太皇太后奖励的四金。总共就这么点儿,其实没什么好数的。她只是以为, “数金锭”的快乐, 能对冲掉那股让自己头皮发麻的尴尬。可是并没有。马车上那电光火石间短暂“接触”的一幕在她眼前反复重现, 使她尴尬到十个脚趾都蜷紧了。指尖每点住一个金锭,她口中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个问题“他是故意的吧”战场上几千几万人混战厮杀时, 生与死近就在眼前瞬间,所以战场经验丰富的人眼神之敏锐、力道之精准,绝非常人可比。先前萧明彻虽是突发玩心,但怎么想都不至于偏差到那样吧想到此处,李凤鸣咬牙切齿, 双颊滚烫。可当她的手指点住下一枚金锭, 想法却又急速转变。“或许, 他又不是故意的”那家伙在新婚当夜,众目睽睽的场合下,只是被她不小心碰到手指,就险些狂奔八丈远。最后还拿出府库钥匙和金印,换她一个“往后别碰我”的承诺。还有,之前在行宫被迫同睡,偶尔她半梦半醒间翻个身,稍稍越了两人之间的界限,萧明彻也会立刻惊醒。不是毛炸炸挪远些,就是咬牙冷声提醒她睡回原处。由此推论,他应该没兴趣占她便宜才对吧两种意见在李凤鸣脑中反复交错、相持不下,始终无法达成共识定论。并排蹲在她对面的淳于黛和辛茴茫然惶惑、心惊肉跳。两人大气都不敢喘,就那么看着她一时脸红,一时脸白,还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从宫里回来后,李凤鸣除了吩咐将四百来个金锭全归拢之外,并没有和她们多说什么。她俩什么都不知,也不敢问自家殿下今日在宫里遭遇了什么突然言行诡异得像换了个人,细思极恐啊北院书房里,战开阳也同样细思极恐。他天资平平,书又读得不够多,来淮王府这两年多里,并没有提出过多少有用见解。好在萧明彻对他毫无苛求,没事不会和他多言,更遑论训斥责备。在战开阳日常经办的差事中,也就“风雨无阻地出去搜集各路小道消息”、“安排府中文书每日去宫门抄回朝廷发布的各种公告”这两件,是少有得到过萧明彻明确肯定的。可今日的萧明彻却一反常态,冷脸斥责近期送来的宫门抄纸乱七八糟,看得他头晕眼痛。战开阳很想说,近期送来的宫门抄纸,除了内容之外,旁的细节与过去两年多并无不同。可面对自家殿下那反常冷厉的眼神,他不敢吭声。跟着,萧明彻又问起庆功宴的筹备进度。看了战开阳写的拟邀宾客名单后,他再次冷脸“你的字真是丑到人神共愤。”战开阳在心里嘀咕当年我刚来时,您分明还说我虽书读得不多,字却不错。他委屈,但他不敢说。他深深怀疑,自家殿下突然如此反常,其实是再也忍不下他的平庸,要找茬赶他出府了。次日清早,淳于黛照例将院中的其余侍女都暂时打发出去,好方便李凤鸣和辛茴在院中对练。还没走出十招,李凤鸣就被打到流泪。她曾给辛茴定了个规矩哪怕她哭着求饶喊停,辛茴也不能手软收势,务必尽责鞭策,逼她坚持完半个时辰的晨间对练。以往她是哭着也会撑够半个时辰的,可此刻她睡眠不足又神思不属,想也知再撑下去就是全程挨打。于是她在冲动之下,生平第一次在晨间对练时半途跑路。见李凤鸣竟赖皮地跑出了小院,辛茴愣在原地猛挠头“淳于,你说我该不该追”若不追,她就没尽到自家殿下当初赋予她的职责;可若追出去,那淮王府所有人就要大开眼界了。淳于黛也头疼“还是别了吧王妃被自己的武侍追着打哭,这种事放在哪国都是奇谈。咱们殿下向来要面子的。”那边,耍赖的李凤鸣一出院子就后悔了。规矩是她自己定给辛茴的,今日这赖皮逃跑的举动实在不妥,有损她自身的威信。可若才跑出来又立刻返回去,这会显得她脑子有毛病。李凤鸣站在院墙下,用袖子胡乱擦去满面泪痕,进退不得。正为难间,战开阳抱着一大摞抄纸迎面行来,看样子是要去北院的。看到李凤鸣,他便上来行礼问好。李凤鸣看他神情颓丧,满心嘀咕着瞥了瞥他怀中那摞抄纸“是朝廷发布了什么可怕的消息吗”“回王妃,都是寻常消息,”战开阳苦笑,“殿下昨日因为抄纸的事发了脾气,我不知是哪处不合他心意,便连夜将这些都重新整理过了。可我担心,或许还是有哪里不对。”李凤鸣眼珠滴溜溜一转,顿时计上心来“他此刻应该还在演武场。若你信得过我,就跟我进来,我帮你瞧瞧是哪里出错了。”战开阳眼前一亮“多谢王妃赐教”于是,李凤鸣大摇大摆带着战开阳回到院中,对淳于黛和辛茴道“我有正事与他说,不是耍赖。”辛茴很给面子,没有笑出声“我信了。”齐国风俗上男女有防,为免引发无谓风波,李凤鸣没带战开阳进书房,在中庭回廊的长椅上将就坐。淳于黛把早前打发出去的侍女们唤回来各司其职,她自己也和辛茴一起在李凤鸣身旁站着,如此便不会落人话柄。这些细节自有淳于黛周全,李凤鸣半点没管。她走马观花将那些抄纸翻一遍,又问了战开阳几个问题,便大概明白了。“你这些抄纸的内容记录详细,没大差错。他说你字丑,应当只是随口是迁怒,不必当真。”战开阳不敢置信“真没有差错”“是没有大差错,但不是无可挑剔,”李凤鸣来了个大转折,点出他的不足,“以你家殿下的身份处境,看这类消息是图个知晓,以便快速掌握朝局时事的最新动向。你便宜行事,只顾按抄纸的日期叠放,没有将这些消息分门别类。”譬如,前天主要消息是两名吏部官员升迁调动;西境邻国疑似有大军集结迹象;户部拟于今年八月开始核查各地人口增减。而昨天的主要消息是京兆尹府重处上月在雍京城南当街斗殴、以武犯禁的五名游侠;鸿胪典客上奏称,有向齐国称臣多年的某游牧部族三年没来雍京纳贡“你这么呈给他,他逐张看下来,就觉这些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不烦躁才怪。你也别委屈,”李凤鸣以下巴指了指淳于黛,“不信你问她,若她呈这样一堆消息给我,会是个什么后果。”战开阳惊讶又好奇地看向淳于黛“会是什么后果”淳于黛“若我呈了这么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家殿下,不必殿下给什么后果,我自己先羞耻到悬梁自尽。”战开阳重点跑偏,心中惊讶感慨魏国女子果然不同凡响。王妃出嫁前只是个王女,竟也关注朝务时政,且贴身协助她的侍女似乎也非池中之物。但他又觉得奇怪。按理说,王妃从前既有习惯关注朝务时政,就算不是家族重点扶持栽培的对象,也绝不会可有可无。怎么就沦落到和亲异国了呢萧明彻昨夜没睡好,早起时格外烦躁。于是去演武场找整队护卫挨个单挑,全打到嗷嗷叫。却还是烦躁。回到北院,姜叔又告诉他,李凤鸣找了姜婶作陪,已经带着辛茴出门去了,不在府中用早膳。于是他孤零零吃完没滋没味的早饭,进了书房。随手翻了翻战开阳重新整理排序的那摞抄纸,感觉似有不同,他的心情总算稍有好转。“做得不错,”他面无表情地给予肯定,“虽不知哪里不同,但看起来顺眼许多。”被夸奖的战开阳喜上眉梢“这得多谢王妃,是她让淳于黛教我的。可惜我还没完全吃透分类的规律。王妃说了,今后只要她们在府中,我每日可去向淳于学半个时辰”“王妃为什么帮你”萧明彻打断他。“早上来时,刚好在前头院门口遇见我也不知她为什么愿意帮我。”战开阳忐忑思索了片刻“大概是心疼您吧她提过一句,说我差事做得不精细,要给您添累的。”萧明彻“哦。”他开始专注翻阅那堆被整理过的抄纸,表面平静,心音却突然急促。他想,心跳突然加快,大概是昨日在马车上那出尴尬的后劲又上来了。不然呢总不可能是因为听到李凤鸣“或许心疼他”这句话吧李凤鸣和他只是“利益联姻下,双方协定互利共生”的关系而已,哪有心疼不心疼说法。翻着抄纸看了一会儿,萧明彻又开始烦躁了。总觉得书房里到处充斥着一种香味,就是李凤鸣昨日用的那种。怎么又沾上这香味了这很打扰他。之前在行宫时,他身上也曾沾过这种香,可那是因为两人同在帐子里躺了一夜。他昨日并没有和李凤鸣哦,马车。想到马车,便顺理成章又想到那尴尬的一幕。萧明彻盯着自己右手的掌纹,目光缓缓移到指腹,却又倏地握拳藏到身后。可惜,这动作不过掩耳盗铃,根本无法缓解心浮气躁、坐立不安、脑中混乱驳杂、浮想联翩的状态。良久后,他忍无可忍,命人将正在修订庆功宴宾客名单的战开阳叫来。“你去隔壁问问淳于黛,王妃预计几时回府”战开阳惊疑不定“殿下,您这是”“她昨日用了沾衣不散的香,我得问她要个立时去除的法子。”萧明彻佯装平静地翻动一页抄纸,就当并没察觉自己突然从耳朵尖烫到脖子根。“我怀疑,她这香有毒。”扰得他脑中一直闪现奇奇怪怪的画面,根本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