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宸再一次体会了这世道的寒凉。
后来她院里进了一批新丫头,有个长得和胭脂很有几分相像。四爷再回来的时候,沈玥宸就让这个丫头鞍前马后的服侍着,没稍多少时候,这个丫头就怀了身孕,抬为了杨姨娘。之后侯爷凯旋归来,府里换了生气,四爷多少有些忌惮,回来的次数也多了。
只是胭脂的事仍是沈玥宸一直过不去的坎。
侯爷来找她说苏可的事,她觉得是个机会,她查不到的,不代表侯爷查不到。胭脂这几年的日子也过得够好的了,她受的罪也该让胭脂来尝尝。
不过后来也没了消息,苏可进了趟宫就没再回来,到底是不小心遇害了,还是被人设计地遇了害,府里的人也都心照不宣。总不好这么凑巧的吧。而苏可死了,那侯爷自然也不会再替她办事了。
本还想找别的计策,谁料苏可竟托了一个姓岳的婆子来和她说铺子的事。
原来苏可没死。
这真是一个让人咋舌的稀罕事。
如今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四爷这么怒气冲冲地跑来质问胭脂的事,沈玥宸明白,不是侯爷也是苏可,已经找到了胭脂,并有了一些行动。
……
“怎么,胭脂出事了?四爷不是一直将胭脂护得很好吗?这会子出了事,是病急乱投医,找我来了?”沈玥宸冷言冷语,被四爷掐住的胳膊疼得厉害,可她还是笑得那么张狂。
四爷俯视着沈玥宸挑衅的眉眼,一字一句地问她:“你到底对胭脂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沈玥宸挑着嘴角笑,“左不过威逼利诱,四爷能给胭脂什么,我也能给。兴许四爷还掏不出的大手笔,我却能给。胭脂识时务,想通了。四爷有这工夫跟我对峙,不如去拉回胭脂的心。横竖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能说散就散是不是?还是说——”
沈玥宸冷哼了一声,“其实四爷只不过是一厢情愿,那胭脂眼瞅着四爷身上没什么可图的了,那上赶着的虚情假意就懒得和您兜搭了?”
不知是这话里的哪个部分触动了四爷的心,这话说完,四爷的眼睛里升起一股不可抑制的愤怒。他死死抓着沈玥宸的胳膊,几乎要将她提起来,扯近了脸庞,狰狞地对她嘶吼,“沈玥宸,就算没有胭脂,我也不会回来找你。”
沈玥宸也激起了心底里的怨怒,瞪着眼说道:“你最好别回来找我,我还嫌你脏了我的床。”
四爷怒不可遏,他看着沈玥宸精心描画过的脸,耳朵上尚有一只还没摘下的耳坠,随着她说话而微微摆动。镂空灯笼的耳坠子,像极了牢笼,里面两颗温润的莲子米珍珠磕磕碰碰在一起,斗个你死我活的样子。可谁能逃出这笼子,谁能得真正的快活。
“你的床?”他面露不屑,“这里是我的家,我的屋子,什么都是我的。”
沈玥宸张牙舞爪,踮起脚要和他撕扯。可猛然一个悬空,她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四爷扛上了肩头。她用力地蹬脚,仿佛已经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脸上惨白如纸,对着几步之外,被四爷推撞在多宝阁上的莹姨娘扬起了手——
救我。
莹姨娘被撞得崴了脚,她下意识朝沈玥宸迈了一步,人瞬间摔在地上。
……
被扔到床榻上的沈玥宸惊恐地瞪着四爷,最后的一点气势在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她抓着身下的床单,咬牙切齿地说:“你敢动我一下,我爹和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我身上但凡有一点青紫,你就等着……”
话没说完,四爷俯身扑了过来。
沈玥宸胡乱地扬起了胳膊,却听见裂帛之响。她整个人一愣,失去反抗的一刹,被撕扯开的衣裳瞬间将她的手臂缚住。
本以为要短兵相见,没想到竟是肉搏之争。
沈玥宸承受着这时隔良久的床~事,她变得青涩和不知所措,在近乎发泄的四爷身~下被揉扁搓圆。比起这样的云雨,她反而希望四爷真的抡起胳膊将她打一顿。
这样才能彻底断了这感情。
至少在铁拳铮铮下,他愤恨的心里是装着她。不像现在,他究竟把她当做了谁?
……
苏可的马车停在了城郊的官道上,她掀着帘子看了看外面,庆儿牵着马对她点了点头,她放心地撂下帘子,回身看着胭脂。
“真的就这样走了?”
胭脂梳着妇人的发髻,鹅蛋脸上挂着一丝冷淡地笑容,摇了摇头,“好不容易等来了这机会,不能再错过了。”
苏可道:“你们的事,我始终不太明白。我的本意并不是要让你离开。”
胭脂已经不想再解释什么了,她看着一筹莫展的苏可,临了,她觉得还是给她一个答案。
她伸出手指点在眼梢的那颗泪痣上,苦笑说道:“这是四太太过门后,我用针蘸着墨,自己点上的。你回去看看府里那个杨姨娘,再看看四太太,你就明白了。”
☆、85.085 医者不能自医
胭脂只带了身边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丫鬟,庆儿找了个信得过的马夫,一路送她们离开。马车在官道上渐行渐远,苏可想着胭脂最后说的几句话,嘴里总是磨不开一股苦味。
——“四爷曾经和四太太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不知道是沈家的女儿,回来托人打听。高太姨娘知道后,撺掇着老侯爷跟沈家结亲。四爷开始还蒙在鼓里,执意不娶,等掀了盖头才发现是四太太。”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以为四爷执意不娶,只是因为心里记挂着那个一面之缘的人?不不,四爷不娶的原因在沈家,在那一百六十八抬的嫁妆。”
——“苏姑娘有所不知,四爷这些年一直在跟人合伙做买卖,茶叶、丝绸、药材、粮食、酒楼,几乎能做的都做了个遍。你们以为四爷在庶务上的亏空是拿来给了我,其实不是的,他只是都赔进了生意里。他隐瞒着身份,凡事也不露面,只托着一个信得过的朋友出面打理。别人见他没有势力没有背景,白花花的银子淌水似的花出去,还不过来插一脚?”
——“没错,那个朋友也确实贪了不少。我几次三番跟四爷提,四爷都不听。后来所有的本钱都亏进去了,四爷才醒悟。可又能怎么办,一应单据、来往事宜都是那个朋友在做,四爷红口白牙,连官都没得报。”
——“怎么就不能为了这个?你知道四太太从睁眼起来,所有吃穿用度,一天要花多少钱吗?她自己不觉得,在老夫人跟前朴素一些,就真的以为自己朴素了。四爷在外面劳心劳力地想要靠自己本事挣钱,可是一回去就发现那金屋里样样都不是自己挣来的。四太太在沈家入着股,就是什么都不做,每年也分红好几万两银子。你觉得四爷看见这些,会不难受?”
——“是,从四爷开始管着侯府的庶务开始,就起了心思。可是他不想想,侯府什么身份,他在外面行走觉得有脸面,那也不是看着他,而是看着侯府。他是庶子,又没有功名在身,有老夫人在那里,真分了家,能给他多少。难道往后分出去,一家子都靠四太太来养活吗?”
——“我为什么非要走?因为我知道侯爷在查我,侯爷不在家,我还安生些。如今来查我,不知和四太太有了什么勾结。让我进府去看四太太的脸色吗?四爷就是为了躲她才出来的,我若进府去,那就是第二个杨姨娘。四爷喜欢四太太,却又碍着他自己那股子拗劲儿不肯低头。我这么多年跟在四爷身边,四爷是真心待我,还是拿我当个解闷的,我心里清楚得很。你来找我,我很庆幸。毕竟你我同是女子,你多少会理解我的苦衷。给我的钱,我就谢谢了,往后一别两宽,也祝你能够心想事成。四爷若是来找我,我也不会将你说出来。若是不来,那就真的断了吧。”
看着马车已经没了影儿,苏可忽然想笑。
总说要远走天涯的,最后也还是没迈动一步。说着要陪伴永久的,眨眼就劳燕分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