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笑而不语,引着她往深处走。越走越是黑,还有乌鸦扑闪翅膀的声音,而且并不止一两只,而是一群。
走过时,乌鸦突然惊起,空中一阵惊声、一片怖景。
“怎么还往里走,里面都要到了崔妃毙命的地方了。”
刘敏停了下来,“哎,您说对了,就是这里。去岁这里还是崇德帝姬,现在的和国长公主住过的地方呢。她在这里,就站在那房顶上,可将大殿里的上皇吓了个半死。宫里人私下都说,其实和国长公主现在,也是半人半鬼……公主待在这地方,待遇自然与和国长公主一样。”
韵德怒了:“你说什么,我怎可待在这里!我没做亏心事,你敢这样对我?官家若查清楚了,你觉得你还有命吗?”
刘敏摇摇头:“查不清楚了……”
“你什么意思?”
“人已经从荀宅搜出来了,绛绡。她指认了您。官家的意思,您以前宫里的种种,早就有案卷载录了,不过是看着您是宗亲,明节皇后又深受上皇想念,因此也就没对您怎么样。但现在不一样了。您偷了和国长公主的孩子,这,太皇太后和官家都是雷霆震怒啊,您若能虔诚在这儿待上几年,兴许还有回去外面宅子安度余日的机会,只不过,那也是软禁终生,哎……替您感到惋惜。”
韵德瞪大了眼睛,手脚冰凉,嘴唇颤抖,“栽赃!我何曾想害她孩子?我都不知道她生了还是没有!”
这时候听见脚步声。刘敏朝外面看了一眼,“内侍省审问的来了。他们的手段您也是知道的,十八般刑具。这些,和国长公主也用过。”
韵德哼一声,嘶吼,“我算是明白了,这赵顽顽是想效仿武则天,掐死自己孩儿嫁祸我啊?”
刘敏笑:“那看您怎么想了。咱也干不着您啊。”
内侍省的踢开了门,拿着木头夹子和烙铁进来了。
韵德脑袋里不停地思索,不对,不对……赵煦根本不喜欢赵顽顽,怎能帮她这么祸害自己呢,赵煦可是一个无情得连瑞福这个女儿都能抛弃的人,他巴不得赵顽顽夫妇不得善终呢,怎么会帮他们惩治自己,更何况她那驸马荀子衣还是他眼前的红人……
内侍省两个老内监拿着指头夹子走到她的面前,坐在凳上问她,“公主,您从实招来吧。”
“我招什么?”
那老内监瞪起了眼睛,将指头夹子套在她的手上。
韵德浑身颤抖,“你们真敢吗?!啊……!”
他们真的敢。崔妃和赵顽顽不都经历过吗?韵德的瞳孔散大,痛不欲生,撕心裂肺。
另一个内监拿起了烙铁。那烙铁在火炭中烧了一阵,发出暗红的光,向自己移过来。
韵德的额头大汗淋漓,在那暗红光中,突然想起赵顽顽方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装疯卖傻。”
装疯卖傻……装疯卖傻
她的意思是……
韵德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那两个内监和刘敏,都愣了一愣。
韵德指着暗处:“鬼,都是鬼,到处都是鬼。”
她突然攥住刘敏的衣裳,“你是来向我索命的吗?”
刘敏厌恶地甩开她。
“她是装得吧。”
“这谁知道呢,进了这地方的人,疯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韵德趴在地上,哈哈大笑,笑个不停,指着苍天道:“荀子衣!冤有头债有主!哈哈哈哈!”
刘敏与那两人攀谈几句,听她提到荀驸马,忍不住插口道:“你还真说着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可找他去吧。”
韵德的脸上散出迷茫的笑,内心却突然咯噔一声。
草他娘的祖宗!果然是荀子衣……他要一石二鸟,要让她万劫不复,要让赵顽顽做任他摆布的傀儡!
☆、要回京
赵顽顽入了荀宅时, 侍卫们已经将关押着的绛绡救出来了。
绛绡抱着她哭泣:“那李铭府……将我捉过来一通鞭打, 还把我……衣裳脱了。方才听见外面人声,他就从后面净房窗子给跑了。若是来得再晚些,我恐怕就没了清白, 恐怕您也就见不着我了。”
赵顽顽咬了咬牙齿。
“即便发生任何事情, 也别轻有死志。”
绛绡点点头,哭声止住后,抬眼说:“李铭府威胁我时,说是韵德公主叫他这么做的, 为的就是想让您‘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赵顽顽苦笑。
她心里清楚,偏就这话她这十三姐是绝对说不出来的,因为她是最不想让她死的。她要是死了, 韵德会觉得人生毫无意义。没有比较,没有亲情,没有爱也没有恨。韵德看她的每一眼里,都是这样的一种不舍。
穿着绿衣的下人来到赵顽顽身边:“公主, 我家主人在后园等您许久了。”
后园。
赵顽顽想起她还是文迎儿的时候, 懵懵懂懂地被领入后园,那荀子衣便站在那里, 意图轻薄。
而这次她明知道山里有虎,却也不得不去。
荀宅的后园之中,曲径通幽。
玉冠的俊秀男人一如昨日,他手里抱着一个红色的襁褓,襁褓之中的孩子正安静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