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2 / 2)

百里婧陡然转身,拔出近旁禁卫军的佩剑,剑锋直指墨誉!

从见到百里婧的那一刻起,墨誉就恨不得自己已经死去。她不知他心意,不知他长久以来希望她安好的卑微心愿,好像在她的面前,他总是抬不起头来,被她的气势压着,被她的无视伤透,他想要靠得她近一些,跟那日她病重一样,只守在她近旁为她在干渴时送上一杯水……

他仅有此心,为何屡屡不如意?到头来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好人,独他十恶不赦,她不在乎他,所以她忽视他的心意,他此生唯一真切心动过的人,为何如此待他?

是,他承认,他曾嫉妒得发狂,嫉妒他病弱不堪的大哥,一个不会说话身子虚浮的病秧子,竟能得她的人她的关切得她的所有,可他并未想过要以那种残忍手段杀了他。

万劫不复从那日他踏入相府偏院开始,他本是听从百里落的挑唆按捺不住,才想去偏院找他大哥探些口风。然而,如果他知道接下来会突生这些变故,他是死也不会踏入偏院一步的。

他刚刚走过桃树林,涉过小溪水,才发现那竹林掩映下的小屋格外安静,连个丫头小厮都不见。听府中的丫头说起,昨夜婧公主独自一人回的“有凤来仪”歇息,这在他们同房后还不曾有过,不由地不让墨誉起疑,难道说他的大哥跟她闹了矛盾,因此两人才分房而睡吗?

他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到底谁也不会愿意让心上那人与旁人同寝,他一面挣扎着,一面敲响了大哥的房门。

才敲了两声,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他看到他的大哥红着一双眼睛可怖地盯着他,脸色苍白得吓人,那是一种常年不见日光而积蓄的苍白,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似的,跟他大哥这些日子以来渐渐好转的精神气完全不同。

“大哥……”他心慌地叫了一声,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然而,门内的他大哥却并没有领情,蓦地将藏在手里的剑朝他砍去,口中含含糊糊地吐着听不清楚的话,那声音难听到了极点,仿佛嗓子被人捏住,想要说却说不出来。

他哪里还有工夫去细想什么,只是不明白为何他大哥忽然要杀他,一丝理智也无,同他这些日子渐渐积聚的驸马爷贵气也不同,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森冷和戾气,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恨意,誓要将他斩杀在剑下。

他一面跑,一面回头解释:“大哥,你听我说,别冲动,把剑放下!”

他说这话时,还是有些心虚,毕竟他爱慕着他大哥的妻,这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抹杀的事实,因为心有所思,所以做不到心胸坦荡,原本觊觎嫂子这种有悖人伦之事就见不得光,如果被人知晓,的确该下大狱受极刑。

不论他怎么说,他大哥始终不肯放过他,他口中仍旧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待墨誉听得多了,才隐约听出他说的是,“还给我。”

“大哥,我不曾欠你什么,你要我还你什么?”墨誉冲到桃树林中,隔着林中密集的桃树躲闪。他思慕着他大哥的妻子,可他不曾抢走她,她仍旧是他大哥的枕边人,而且如今整个朝廷都知道婧驸马是朝中重臣,他一个小小的状元郎六品翰林院编修,又怎么能跟他相提并论?

什么都抢不走,什么都没得到,谈什么还给他?

可是,争辩的结果只是徒劳,他大哥已经疯了,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杀了他。

奔逃时前后无路的绝望和身心的疲惫和喘息让他的脑袋混沌,他竟也红了眼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巧劲,回身一把扣住了他大哥的手腕……一切发生得太不可思议,仿佛只是一瞬之间结局就已注定。

等他听见尖叫声醒来,他已然满手鲜血地握着剑,长剑深深地刺穿了他大哥的胸口,他大哥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显然死不瞑目。

别死,他第一个闪过的是这个念头。

求你别死,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将失去所有,连同原本就少得可怜的那点东西也一并失去。他最在乎名声,却连已然残破不堪的名声也毁了个彻底干净。

他不记得怎么杀的人,但剑的确就在他的手上。他不记得为什么要杀人,但他来偏院的目的的确不纯。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苍白地对着每一个人,尤其是她,一遍遍地喊,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杀人,不是我……

请你相信我。

请你们相信我。

越喊越绝望。

他大哥死了,他得为他陪葬,没有人肯听他解释。

“啊!”

见百里婧猛地拔出剑指向墨誉,周围的人惊叫起来四散而逃。

墨誉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滴落在他肮脏的衣襟处,他不躲不避,就那么蹲在原地,微微仰头闭上了眼睛。

百里婧这些日子憔悴不堪,出招的力道和速度本就不如从前,在她的剑尖刺上墨誉胸口的那一刹那,不知从那里遁出来两个黑衣人,双双提起墨誉的肩膀,带着他越墙而逃!

☆、第236章

突发状况完全出乎所有人预料,待禁卫军反应过来,担心刺客作祟,上前欲保护百里婧安全时,黑衣人却已经带着墨誉越出了高墙。

行动之迅速,反应之敏捷,根本非寻常人可为,显然那两个黑衣人是高手。

“让开!”

百里婧推开身前的禁卫军,她不需要他们的保护,提着剑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糟了,快追!”禁卫军被她的急躁惊吓,生怕她出事,他们并不认得墨誉,也不明白为何百里婧如此激动,只好跟在她身后。

围观的人群骚动不安,有人缩头缩脑地躲避着,有人很想一探究竟。

“到底是什么人啊?”

“怎么回事?”

“美人忽然发狠,这是哪位官家的夫人?瞧这身手,不会是将军府的吧?”

但到底只是疑惑,无人解答。

原本坐在马车内随百里婧一同入宫的木莲落后队伍许多,方才百里婧跳下轿子时,木莲曾拉开帘子瞧了瞧,并未下车,这会儿陡然见婧小白狂躁起来,甚至提剑追上去,她心里突地一跳,忙不顾丫头们的拦阻走下来,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小跑去。

她远远地看到了黑衣人带走的那个人的身影,虽然衣衫褴褛,但是背影总不会错的,定是墨誉无疑。墨誉下狱之后,她的处境就异常惨淡,若不是碍于婧小白的面子,她身为墨誉的妾室,理应受到重罚,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再见天日。

这些日子她被禁足,哪儿都去不了,许多次抚着腹中的胎儿,她想,也许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个天大的错误,因为孩子的母亲身份低微躲躲藏藏,孩子的父亲又是个杀了人的死囚。她本是想给他一个完好无缺的身世,奈何他还是走了她的老路。

不,比她的身份更卑微不堪,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最为心痛的事。

明明知道不该如此去想,却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墨誉背影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动不止,她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之前的所有不曾发生过,墨誉未杀人,她的孩子可以出身在相国府,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而婧小白也不曾怨恨她。

她不希望墨誉死,更不希望百里婧做出伤人伤己的事来,她已在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知晓什么才是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