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2 / 2)

她穿的是西北小国进贡的貂裘大氅,风雪再大,这宫里何曾用得如此厚重衣物?不过是去看看孩子,不必出清心殿。

百里婧折回来,上前替他将被角掖好,柔柔笑道:“今日大雪,陛下多添衣。”

君执一人躺在偌大的龙榻上,侧身面朝她,双人枕、龙凤被皆空了一半,怎么看都不会暖。他的眼神,始终望着她。

她说着,没再拖泥带水,男人再狠的力道,终究不愿弄伤她。她走得轻而易举,离了龙榻,穿戴整齐,一面系着披风,回头望了君执一眼。

百里婧沉默,唇角弯起一丝弧度,轻轻吻了君执的眼睛:“不用了。陛下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我会照顾好倾儿。”

半昏半暗中,君执的眼神格外清醒,外头雪光大盛,似乎天早已亮了,他又追了一句:“朕同你一起去看倾儿……”

他的手陡然握得那么紧,几乎将她的腰掐断,百里婧不动声色,只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只能我去,倾儿闹起来只认我,陛下累坏了,睡吧,天快亮了。”

百里婧要起身,君执没松手:“婧儿,你睡着,朕去瞧瞧。”

四更时分,宫人进来禀报,道君倾哭闹,乳娘哄不好,来请皇后。

百里婧迎着他的吻,轻车熟路地撩拨,今夜风紧雪大,只适合抵死缠绵。

“朕盼你夜夜都似今夜才好……”他不再多言,只吻她的唇,又惹起火来。

“陛下不喜欢?”她轻笑,反问。

将怀中人拥得更紧了些,与她呼吸相闻:“今夜怎的如此黏着朕?”

她太久没在他怀里,越是亲密,君执反而越发笑不出来,去岁冬月携她入长安,也是这般大雪纷纷,转眼人事已变,他们已有了孩子,是否算得老夫老妻?

百里婧摇摇头,抱着他未动。

“婧儿,抱你去沐浴?”君执低头吻她的耳侧,用略带不稳的嗓音哄。

等到君执尽兴,他的妻缩在他怀里已奄奄一息,她连呼吸都带着喘,轻轻浅浅地吹拂着他的脖颈。

情事最无道理,能让心存芥蒂的夫妻无间到好似融为一体,不分你我。也只在这时,君执才能继续发狠,咬着他的妻莹白的耳垂,逼她说着爱他想他的软话,逼她屈从于他的力道,逼她在爱护孩子之余,分他一点点亲密。

窗外下着雪,龙榻上滚烫,烫得彼此呼吸不畅,云端漂浮时,必得攀附着另一人才得以求生。

此夜漫漫无际,最亲密的时刻,她吻过他身中九箭时留下的伤疤,他的唇流连她后背那朵亦疤痕、亦胎记的鹿桑花……

☆、第329章 终章(上)

什么话自这位少年皇帝口中说出,似乎便全是道理,他大权在握高高在上,无人能反驳半句。

谁对谁的出身和恩怨都心知肚明,可心知肚明又如何?

该念的念着,该执拗的记着,有恩怨的报复到底。活着的墨家他不放过,死了的人也要挫骨扬灰,十年太晚,三年便是一个轮回。

司徒赫忽然冷笑了一声,凤目随即敛了下来,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已经长进肉里,有了岁月的痕迹,只是再没了疼痛的知觉。

“原来如此,陛下可真是为荣昌靖公主着想。”司徒赫道。

“赫儿!住口!休得再胡言乱语!”司徒大元帅喝了一声,阻止司徒赫再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来。

家族利益重于一切,如今大兴已换了皇帝,皇帝的话从来都是圣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讲道理?

“司徒赫冒犯了陛下,司徒赫罪该万死。”司徒赫木然笑道。死生都好,婧小白的墓被迁走,葬入皇陵,无论她愿意与否,可到底还有容身之处,他该争的争了,争不了的便放弃,世事从来不由他。

被如此大不敬地对待,百里御却很大度,少年稚气的脸上都是宽容,他笑开,上前拍了拍司徒赫的肩膀:“赫表兄千万别这么说,倒显得自家兄弟生分了。舅舅,朕最爱的就是赫表兄这直来直往的性子,自朕登基以来,便鲜少有人敢说真话了。赫表兄敢怒敢言,朕很喜欢。朕从未怀疑过司徒家的忠心,年年岁岁,有司徒家在,朕便安心。”

王政的刀有太多把,折的折,叛的叛,司徒家始终锋利且忠于职守,如此,龙座才能坐得安稳。

“时间太快,又是一年科举了。文举三月会试,四月张榜,武举五月比试,期间有各州府举子进京,京中治安还望赫表兄严加排查,再不能出景元十七年武举时的乱子了。”百里御笑道,科考大事皆在他心中,每件事布局谋划不乱分寸,实乃明君之举。

司徒大元帅道:“不消陛下吩咐,此乃司徒赫分内之事,定当不负皇恩。”

司徒赫低眉敛目,应道:“是。臣遵旨。”

百里御却不管他们叔侄的回答有多言不由衷或是忠心不二,他施施然走上高台御座,继续低头欣赏着自己的那副字,问高贤道:“高公公,你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了,三年一科举,父皇都要亲自去判殿试举子的文章,你觉得今年的举子中是否有惊采绝艳之辈?”

高贤深宫里呆了几十载,说话做事从来滴水不漏,听罢这问,不慌不忙地笑答:“大兴人才济济,举子们无不想为陛下鞠躬尽瘁,以陛下您的文韬武略定能择出未来的国之栋梁,此乃大兴百姓之福。”

“哈哈哈哈,”百里御笑起来,眼里都是得意,“的确,朕能明辨是非好坏,那些举子们的文章朕一瞧便能分出优劣,朕可不好糊弄啊,他们得拿出真本事才行。哈哈,如此说来,朕倒是格外期待今年的举子们是何种表现啊!”

正统元年,三月春暮,科举殿试。

百里御高坐龙台之上,望着殿下那些一脸恭敬与小心翼翼的举子们,连抬头瞧一眼御座也不敢的诚惶诚恐。

何等熟悉的场面啊。只不过三年前,他是他们当中的一人,而如今他俯视众生,他的视线一一地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唇角微微地勾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多卑微渺小的可怜人啊,盼着一举夺魁,盼着一朝青云直上,可凭他们这等蝼蚁姿态,以为会写些做作草莽文章,便能议论朝廷大事?

可笑。

上届科考榜眼探花等人皆在翰林院修史,虽为他同窗,仕途也不过止步于此,何人能似他,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上?

批阅考卷时,正统皇帝亲自监督,瞧着那些举子们的考卷,皇帝恼怒地摔了朱笔:“狗屁文章!这些人比上届差得远了!”

阅卷官顿时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连朕的文章也不如!这里面随便挑出个人来都是庸碌之辈!这等废物也敢来迷惑朕的眼?!”正统皇帝将考卷扔了出去,洒了满地的狼借。

无人敢说话,只高贤还能勉强劝着,小心翼翼开口道:“陛下息怒,举子们自当是不如陛下的,臣子们自当有臣子们的本分,怎敢与陛下您相提并论?陛下是天子,自当高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