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1 / 2)

“百步穿杨!皇后娘娘好箭术!”

各色恭维中,赵拓同杨峰对视了一眼。赵拓早已明白杨峰的意图,与北晋切磋是假,想试探西秦皇后是真。

为数不多的几人知晓婧公主的左手腕筋脉已断,不可能再搭弓射箭,若是这位西秦皇后选了十步开外的箭靶,肯定便是心虚了,即便射中,他们也会怀疑她。

可这位西秦皇后并未怯场,且证实了她百步穿杨的好箭术,她的左手不可能受损。

杨峰该死心了。

这位容貌与婧公主几乎一模一样的西秦皇后,绝无可能是婧公主了。谁人筋脉断了还能接上?除非天赋异禀、生来与人不同。

“多谢皇后娘娘暖场,接下来便是我同韩将军的比试了。还请大帝同皇后娘娘指点一二。”杨峰恢复得倒也快,虽有不甘,却只能认了。

“杨大人,请。”西秦皇后一颔首,放下弓箭时,梵华适时上前将披风覆在她的肩头。

西秦皇后以一箭震撼全场,接下来便是两国使臣的比试,无论杨峰或是韩瞳,皆是自幼习武的将军、统领,射术自然不弱,几番下来不过打了个平手。

这一结局早在预料之中。薄延是只老狐狸,只挑了射箭来比,绝对不伤和气。

何况,有皇后那一箭珠玉在前,半分破绽也无,后面杨峰或韩瞳再如何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不输便是赢了。

最后判定平局,杨峰与韩瞳每人三杯“忘忧醉”,由薄延作陪,倒也赚得三国和乐。

一场游园也在宾主尽欢中结束,西秦帝后陪着他们闹,这面子算是给足了。

使臣在长安城中逗留不能太久,往后几日便只由薄延作陪,逛一逛长安城中的盛景,除了最后践行宴,是再难见西秦帝后的了。

入夜时分,杨峰回了驿馆,便沉默不再言语,时而自言自语道的确弄错了,却又不解世上怎会有此等巧合?

荣昌?荣昌?确是一模一样的容颜啊。

百里柔没了主张,只能静默不语。

在杨峰几番怀疑时,赵拓心里却另有苦涩。

当年婧公主废了左手腕一事,是在景元十七年秋猎中发现的。当时有人诬陷婧公主为泄私愤射中了晋阳王世子韩晔,令他险些死于一箭穿心,可韩晔醒后却抖出秘密,言婧公主左手已废,断不可能射中百步之外的他。

杨峰时任禁军统领,随景元帝左右而行,自然知晓此事,故而才会在游园时以此试探西秦皇后。

然而杨峰不知道的是,目睹白日西秦皇后校场射箭的全程,赵拓越发笃定她正是婧公主。

景元十六年,婧公主围场秋猎拔得头筹,当年冬月,他随司徒将军回京述职,将军同婧公主有过一场切磋比试,亦是在冰天雪地中。

当时天冷,弓箭森寒,司徒将军不满地摇头道:“婧小白,你射箭时,小指还翘了起来,这是谁教你的?心思不专,定是射不中的!”

彼时,晋阳王世子韩晔也在场,将军这话是存心来堵韩晔的。

婧公主却有她的道理,大大咧咧笑道:“因为箭冷弓冷,我要握一握才好射出去,赫,你瞧着吧,我定会射中!我的射术才得了秋猎的头筹呀!韩晔都知道的!”

方才,西秦皇后试弓时,不自觉也做了这样一个微小动作,小指翘起,她脾性再变,习惯却没改。

一场试箭,有人欢喜有人忧,虽打消了杨峰的怀疑,却也让赵拓无言以对。

婧公主啊,流落在中原大地,被尊为西秦皇后,生儿育女,自此与故国一刀两断,如今所顾虑的也只是西秦的颜面国威,她可曾想过,有人为她惶惶不可终日,此生再不复欢笑?

其中有何种缘故,赵拓无法细究,他只是个小小的禁军校尉,暂做副使来西秦,如何能左右两国社稷邦交?

待深思熟虑后,赵拓开口对杨峰道:“杨将军,既然确定了那并非婧公主,我以为回国后,我们不应将此事宣扬出去。杨将军该知道,哪怕是星星之火,也足以在京中掀起燎原火势,何况,如今朝政并不稳妥,陛下所要顾虑的太多了。西秦兵力强盛,从帝后到丞相,没有一人是好相与的,杨将军觉得呢?”

赵拓所言正中杨峰下怀,新帝脾性难测,他父亲杨弘不过忠言进谏,却遭新帝贬斥,一片忠心付诸流水。他杨峰为禁军统领十余年,却也只落得这般下场,新帝宁愿将新晋武状元翟永平扶为禁军副统领,也不愿再用他杨峰。

虽不能议论新帝,可以新帝的心胸,若是让他知晓西秦皇后的长相酷似已故的婧公主,后果如何,他们不敢揣测。

思及此,杨峰缓缓点头,沉声道:“赵大人所言极是,此事便罢了,只当从未见过。三公主也当谨言慎行,在西秦好生保重才是。”

说到底,出使西秦的几人当中,只他们三人认得婧公主,回去的也只杨峰同赵拓二人,只要他们不说,一切便能相安无事了吧?

……

当夜,清心殿内。

君执搂着妻儿睡,夜色尚早,与爱妻依偎着说些话:“白日所见,故人显然无法释怀,这长安城近几日可热闹极了。”

百里婧背对着他,君倾睡在她怀里,她轻声答:“只盼着故人各自安好罢了,诸番试探,想必也该死心了。”

君执吻了她的发顶,只抱着她没再说话。

“睡吧。”百里婧在他怀中闭上了眼,却迟迟未能睡着。大兴盛京城的那座衣冠冢,已埋葬了她从前的所有,该痛的已然痛过了,何苦再勾人怀缅?

她的确有惦念的人,可也许她最好的结局不过老死长安城。那些旧相识大都非平民百姓,他们的消息在朝在野,很多人会传给她听,只是诸多细节终究不可得……“娘亲……”怀中的君倾咂巴了一下嘴,奶声奶气地唤了她一声,往母亲的怀里又钻了钻。两年都是这般过来,君倾一刻也不曾离了她。

儿子的呼唤让百里婧自沉湎中回过神,伸手温柔地抚了抚君倾细嫩光滑的脸,不由地便弯起了唇,眼中满是知足。

身后的君执忽地覆上她的手,长臂圈住她和儿子,呼吸近在她耳侧。

百里婧知晓他还没睡,这人事事都看得明白,未必肯说出口。

她稍稍侧身,对上昏暗中他的眼,轻声道:“从前你告诉我,世事难两全,终究要做出选择,我却不信,只道万事有解决的法子,一味强求到底。如今看来,你是对的,世事岂能样样遂我心愿?”

君执的狭长黑眸十分平静,见他的妻露出苦笑,他叹了口气吻上她的眼睛:“婧儿,为夫到底比你多行了八年的路,你还差得远呢。”

百里婧不得不闭上眼,闻着他身上的药香,她嗔道:“是多喝了八年的药。陛下已是半仙了,荤腥不沾的,我自然差得远。”

提起荤腥,君执有些不自在,他的妻是在埋怨他旧日的隐瞒,不能沾荤腥偏要强求给她看,仿佛那样便能拾起些许为君为夫的颜面,半分不坦诚。

前事莫提,君执传音入她的耳中,不规矩地开始撩拨:“婧儿,朕虽不沾那些,却独舍不下你这荤腥,今夜让朕好好沾沾……”

身子还未好透,性子倒是急,百里婧按住他的手,不准他乱来:“儿子在呢,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