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来人。”景帝唤来两名宦官,“今晚宫禁之前你就去传朕的口谕给堂邑侯,就说,他上表的两个提议朕都准了,让他早做准备。”

“喏。”其中一名宦官躬身退了出去。

“吩咐内使拟诏,宣胶东王刘彘明日回宫。另外你去告诉堂邑侯翁主,让她明日一早去长门殿代朕迎胶东王。”

“喏。”

宦官退下后景帝长舒一口气,似乎心情不错,命侍女传程夫人到宣室殿内室侍寝。天子的私事并不避讳史官,这是从高祖朝传下来的惯例,做了十几年天子的景帝早也就习惯了身边的司马谈。

“恭送陛下。”

景帝走向后殿的时候司马谈跪在地上行礼道。

外面的风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沙沙的雨声。又下雨了,最近,似乎总是在下雨。司马谈想。

景帝没有回答,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内时司马谈才收起纷乱的思绪,将头略微抬起。

“哦,朕忘了。”景帝的声音忽然传来,令司马谈一惊又低下头去。

“今晚的这一段,就,别记了。”景帝站在后殿长廊的珠帘后面,光线暗淡,他威严的面孔隐入了黑暗。

仍旧伏着身的司马谈立刻磕头,不知什么原因,这样的天子让司马谈深深地感到恐惧。

刘荣宿在柏梁台一整夜都没有回鸣鸾殿,而张冉坐在榻上也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宫中的御道上隐约传来开启宫禁的扬声:“天下承平,四海大吉——”

伴随着一道道宫禁大门的打开,陈娇的马车成为今晨第一辆驶出未央宫的车驾。

“天下承平,四海大吉——”

“天下承平,四海大吉——”

张冉慢慢的抬起头,扶着卧榻的雕花站起身,托起自己的小腹走向梳妆的铜镜。昏黄的镜面里映出她憔悴的美丽面孔。

“孩子,你会看清楚你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张冉扶着隆起的小腹喃喃的看着镜子,“你会看清楚的,你们都会看清楚的。”

长寿殿大殿里窦太后看着早早就来请安谢罪的栗姬母子轻轻蹙了蹙眉心。

“这么一大早的过来,荣儿陪你媳妇儿吃过早膳了?”窦太后的口气淡淡的,听起来像是最平常不过的长辈询问。

宫中之事只要窦太后想知道就没有秘密,更何况昨日他和梁王因为张冉闹出那么大动静,要说窦太后不知道他自己都不信。

刘荣尴尬的看了一眼栗姬,栗姬对他挑眉使了个眼色。刘荣只得硬着头皮道:“祖母皇太后,孙儿错了。”

“错?怎么了?”

“孙儿……”

“哀家听说你母亲昨天在宣室殿哭了一晚上,什么事这么委屈,要搭上天子一晚上的时间?栗姬,你倒是给我老太婆也说说,让哀家听个新鲜。”窦太后故意要小惩栗姬昨日的愚蠢行为,让她难看。

长寿殿里当着那么多宫女宦官和早早来请安的嫔妃的面,栗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毕竟叔叔为了侄子房里的事闹起来这话说出来不好听,可她竟然还跟天子哭诉了一晚上。

“臣妾……”

“回禀天后,赵王后求见。”侍女入殿行礼道。

“不是面了她的请安了吗,这孩子,有身子也不好好养着。”窦太后自言自语的说,“迎赵王后近来,小心着点。”

栗姬本因躲过一劫心里松下一口气,可是一想张冉来请安又将心悬了起来。

“赵王后到——”

随着宦官的高唱,张冉缓步走近大殿,照在她长长裙裾拖摆上的熹微晨光随着她步入大殿而消失不见。

汉宫,仿佛就是这样一个永远黑暗与凄冷的地方。

☆、第48章 大殿明志

张冉今日盛装打扮,镶嵌着红宝石花蕊的攒花冠发梳垂坠着黄金流苏,随着她的步调轻轻摇曳,闪动的光点如同汉宫琉璃顶流泻的晨光,绮丽的桃红色裙摆被两名宫女托起。她没有让任何人搀扶,即使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也保持着贵族一贯的优雅。

这样的张冉走进长寿殿的时候就像一抹亮色的火焰点燃了肃穆阴森沉的大殿。

“不必行礼了。”窦太后轻轻眯起眼睛,仿佛被她的鲜活和青春刺痛了久疾的双目。

她在这所光线晦暗的大殿里已经住了太久太久,连同她的灵魂都浸染了这座大殿的幽暗与严肃,对这种艳目的色调本能的移开了视线。

张冉走到大殿正中栗姬母子的旁边站定,因为窦太后的行免,张冉没有行大礼,只是微微低头躬身行了一个简单的屈膝礼。

“昨晚,下了很大的雨,哀家记得长乐宫里的路好多年没翻修了,太滑,你怎么还过来了。”窦太后的声音平和,其中带着关怀和威严。

“我今日,是来见赵王。”张冉没有用敬语,她的目光轻飘飘在刘荣身上略过,又望向主位上的窦太后,“也是来与祖母皇太后拜别。”

刘荣见张冉进来本就有些差异,又听她在祖母皇太后面前直白的说来寻自己,长辈面前礼数不周态度也不够温顺恭谨,连日来诸事不顺的抑郁和不满在这一刻都从心底涌出,对张冉的厌烦情绪不禁更胜,蹙眉斜觑着张冉,语气强硬的小声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不要在这里丢人!”

张冉眼帘微垂轻蔑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荣,继续对窦太后道:“我走之前,想向祖母皇太后和各位娘娘澄清一件事。”

“什么事?”发生了这么多事,以窦太后的敏锐和城府怎么会看不出张冉的来意非同一般。她并没有追问,只是顺着张冉的话问下去,语调缓慢却又带着探究的兴味。

张冉没有直接回答窦太后的问话,她只是环顾殿内来给窦太后请安的诸位嫔妃夫人们,唇带微笑用清亮的声音道:“我第一次来汉宫的时候,就学到了很多东西,在这方面众位贵人功不可没,是你们让我懂得什么叫人心险恶,人言可畏。”

在坐的女眷起先听说自己“功不可没”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一些客气的笑容,但是听到后面那些话又难免露出差异、不满、尴尬、轻蔑等等各种表情。

张冉笑了,红唇贝齿,美艳动人。并非只有她的容貌,她今天的一举一动似乎都闪着令人赏心悦目的光华,美得惊颤人心,仿佛待开的花朵释放了全部的力量只为今日的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