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再往后查虽然困难但认真追究起来尚且可查,不过即使是郅都也知道查下去无非是两败俱伤他和平阳公主都不得好,更有损天子颜面。郅都向来不怕得罪权贵只不过他是皇权的卫道士,现今天子登基施政不易,为了维护天子的颜面他才趁势收手。
但是平阳并不知道郅都的想法,陈娇提起这事她心里就发虚,堂邑侯府也不是她硬碰硬惹得起的,万一较真起来毕竟是她点头同意害死了赵女医。陈娇是皇后,惹急了不顾脸面非要给廷尉府施压她还是怕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再被翻出来彻查。
皇后无非是丢脸,可她丢的或许是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她输不起。
“娘娘,平阳侯府的官司已经过去了,您就不要再提起了吧。适才我与娘娘玩笑,娘娘切莫上心,平阳在这里向娘娘赔不是。”平阳公主陪着笑向陈娇行了一个屈膝礼示好。
陈娇唇角弯起,杏眸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她哼笑一声道:“我呢,不是个好说话人,你给我跪下磕头陪个不是这一次就算了,我答应你绝不在太后面前提起你刚才的话。”
平阳公主唇边的笑容慢慢隐去,她有些怔愣的看着陈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长公主,本宫说让你跪下磕头赔礼。”陈娇高傲的看着平阳公主又淡淡的说了一遍。
平阳公主大怒,跪下磕头赔礼?!她堂堂大汉长公主、天子的亲生胞姐,竟然要给她陈娇一个小八岁的小丫头磕头赔礼!
“长公主听不懂本宫的话吗?”陈娇语气不善秀美微挑,凌人的威势骤增,“还是觉得本宫这个大汉皇后不值得长公主屈膝?!”
平阳公主听了这句话如梦方醒,她不可置信的瞪着神态高傲而淡漠的陈娇,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中挤出话道:“皇后,你不要欺人太甚!”
“哈哈哈,欺人太甚?”陈娇大笑,过后冷冷的对平阳公主道:“那好,长公主既然不愿跪我,那无非也就是到太后面前跪一跪,或者廷尉府里走一遭,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一甩金丝绣边的衣袖就要绕过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却慌了神,顾不得许多心一横就忽然跪下道:“娘娘请留步。”
陈娇余光撇着她笑的很浅很浅,却充满了不屑,“怎么,长公主想明白了?”
“平阳言语无状冲撞皇后娘娘,请娘娘宽恕。”平阳公主说着一咬牙就在陈娇的白鸟银边翘头履旁磕了一个头。
陈娇表情风轻云淡,看着远处的大殿道:“磕三个。”
平阳长公主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大辱,即使廊下的侍女们各个低头敛声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她还是心理堵得要命,可偏偏陈娇不愿放过她。
想起郅都阴森的脸和薄太后质疑的目光,平阳公主忍住心中的屈辱又磕了两个头:“请皇后娘娘宽恕。”
蝉生高噪,暑气蒸腾,平阳公主跪了一会仍旧没有听到陈娇的再次回应,她急切太抬起头却看到陈娇迈着雍容的步伐带着宫人走远了,只有冷高鄙夷的淡笑声轻飘飘的传来:“长公主好自为之,下一次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第109章 死磕到底
窦婴这个丞相确立后刘彻比照之前轻松不少,加之他是儒学出身对刘彻的新政很支持,太皇太后面前也能为刘彻争取不少利益,一时间在他的辅助下刘彻总算能在朝政上有所斩获。
另外田蚡此人虽然没有经天纬地的大才但他为人善于文辞巧于伪装,更擅长周旋在朝臣之中长袖善舞,疏通了不少新政的阻力,为此时的刘彻争取了很多中立士族的支持,也算立功不少。
相比之下薄仪可真的算是一无所获,太尉虽然官居三公但在太皇太后手握虎符的情况下仍是个闲职,可薄仪不思进取能力有限,在这个闲职上他还真就彻底做了回闲差,不但对刘彻的政事没有任何助益甚至还在如此敏感复杂的情况下疯狂敛财,只要给钱送礼连窦家势力的请求他都来者不拒,做了三个月太尉真真只有给刘彻扯后腿添麻烦的本事。
“王信和田蚡都干得不错,窦婴就更不用说了,只有这个薄仪,太后在上面压着,朕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彻更衣时颇为无奈的说。
陈娇坐在铜镜旁略微扬起下颌看着铜镜里刘彻卓然的身姿淡淡一笑道:“只要他不给陛下闹大麻烦就是了,陛下身边还有赵绾王臧和这一批可用之才,只当给太后几分面子罢了。”
“正是,若不是看在太后面上,哼。”刘彻不屑的摇摇头,转而对陈娇笑道:“今日朕还要去王臧家,那个董生的才华当真让朕侧目,他的那些主张与朕真是不谋而合。”
陈娇点点头,然后带着微笑略含深意的继续问道:“那晚间陛下可要回宫来,还是又要去哪里?”
刘彻明白陈娇的意思,前次他出宫去王臧家中,回舆恰好遇到姐夫平阳侯,推辞不过就到平阳公主府上坐了一会儿,没想到与平阳侯聊得尽兴,又看了几场精彩的歌舞回宫就晚了,白白耽误了答应陈娇的晚膳。
他回来时陈娇一口晚膳都没动就在灯下坐着等他,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刘彻也知道她心里不高兴,当即保证自己再也不会乐而忘返,一定会遣人回来禀报行踪不让她担心。
所以这回他看到陈娇满含深意的笑容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又怕他跑了呢。
刘彻本身不喜欢别人打听自己的行踪,更不喜欢被束缚,不过陈娇从来不会开口约束他,只是说过怕他一时兴起四处乱走遇到危险宫里又没人知根知底没个助力。新婚不过半年,刘彻待陈娇一心一意,只觉陈娇这样说对他十分关心,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阿娇,那天还说不生气,可不是到现在还记恨朕。”刘彻弯下腰摸了一下陈娇微扬的脸。
“陛下去哪里都好,就怕一声不说,太后一问起来又成了我的错。”陈娇娇嗔的斜了刘彻一眼。
“说起来长姐跟平阳侯确实想请朕去平阳侯府宴饮游玩,不过朕更喜欢去王臧家里见董生。”刘彻看着陈娇的样子揶揄笑道,“况且朕还要早早回宫来见阿娇呢,没有时间过去啊。”
刘彻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故意带上一点惆怅,眼角的余光却瞄向陈娇,好像故意要逗她吃醋。
陈娇早就看穿了刘彻的奸计,不急不缓的说道:“陛下上次回来就说平阳侯府糕点做的也好,歌舞排的也好,说的连我都动心了,难怪早让陛下回宫都心有不甘。”
刘彻没想到陈娇竟然学会“反调戏”了,当下辩解道:“可没有这回事,上次真是跟平阳侯多聊了几句,平阳侯对《六韬》颇有些见解呢。”
陈娇看刘彻一板正经的解释就笑了:“跟陛下说句玩话罢了。不过阿娇也很久没有出宫了,要是陛下今日的正经事忙完可否带我一起去平阳侯府走走,陛下一个人玩不也没趣吗?”
刘彻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阵高兴,他可从来没带他的阿娇出过门呢,万事都有第一次,这第一次往往就令人期待兴奋。
“那正好!”刘彻双眸晶亮只是刚说完又蹙起了眉心喃喃道,“不过,朕要先去王臧家中,带着阿娇多有不便。”
郎中令王臧家中食客过百个个都是俊杰,陈娇长得如此美艳,稍微有欣赏能力的男人都会本能的多看两眼,刘彻这么一想怎么都觉得他的金屋娇人被这么多不相干的男人看有点不舒服。
他这种霸道的心思陈娇早就料到了,微微一笑道:“不如今日阿娇跟陛下出去,先回堂邑侯府看看我父亲,听说他身体最近又不大好。等陛下忙完大事派人来府上知会一声,我去平阳侯府寻陛下可好?”
刘彻本想马上答应,但略一想又道:“既然姑丈身体不适,朕也应当过去看看,还是朕先到堂邑侯府去吧。”
陈娇温婉摇头道:“陛下的心意我代为转达就是,父亲毕竟是内臣不比那些外臣需得俗礼相待,再说他一贯看重礼法,陛下去了父亲反倒要整衣出见于病情也不利。”
刘彻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堂邑侯为人儒雅恪守臣礼必定不肯仰榻面圣,他这一去还要他出门相迎对他的病情确实有害无利,当下便点点头道:“那好,就按阿娇说的办吧。”
陈娇笑起来起身拿过曹小北双手端上的佩剑,亲手为刘彻佩在腰间送他到长门殿门口道:“陛下先去清凉殿吧,我换件衣裳打理一下便去找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