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呵,那晚陵翁主可不是那么说的吧,这太液池上波光粼粼,两岸落木萧萧,不是别有一番游湖的韵致?陵翁主这是逼着陛下来游湖啊。”陈娇尾音略扬,语调中自有一股刁钻的傲气。
她将那日刘陵说过的话学了七八分相似,刘陵这才不得不相信那晚陈娇的确在场并非刘彻有意耍她把相遇的事告知了陈娇。可是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事她该怎么脱身!
“娘娘说笑了,天子尊贵,‘逼’字阿陵是不敢当。阿陵确实是听太皇太后提起陛下最近朝中事忙,作为天子之妹阿陵无力为天子分忧,也就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请陛下出来歇息片刻了。”
刘陵唇边带着浅浅的礼貌微笑,面色镇定平和毫不慌乱,陈娇固然能把她骗来船上羞辱,可她也并不是案板上的鱼肉!
“阿陵只是想邀天子兄长到太液池来游湖放松片刻,真没想到娘娘母仪天下却会借用陛下的名号把阿陵引到画舫上来,陛下一代明君雄主也真是疼爱娘娘。”
刘陵这话简直是跟陈娇针锋相对,她话里话外讽刺陈娇假传圣意,心道只要拧住了陈娇的短处她必定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陈娇的笑容毫无变化,刘陵确实会说话,这番托词说的滴水不漏不说还暗讽了陈娇,不过到了这会儿她说什么还重要吗?陈娇收拾她根本就不需要口舌之辩,她又不是廷尉非要刘陵来亲口认罪,她爱沾口舌之利这点便宜就让她去沾吧,陈娇不稀罕,反正有更好玩的等着她。
陈娇轻轻拂了一下长衣的前襟,漫不经心的说:“陵翁主这话可真是中听,陛下对本宫的确是疼爱有加。”
她此话一出,其余几位侯夫人马上附和起来,说什么皇后娘娘姿容绝艳宠冠六宫那都是必然之事。
美丽的女人看其他美女本就有些相互不对眼,尤其是像刘陵这样漂亮到了万人恭维的地步,她在淮南是“第一美人”可到了长安偏偏有一个“长安第一美人”陈娇,她本不屑,可陈娇偏偏又出身比她高,权势比她盛,她心中早就愤愤不平,只是刘陵心中虽恨但到底明白今日是陈娇为她设下了圈套,她只能忍一时。
“不过呢,陵翁主这话也只说对了一半。”陈娇见刘陵看着她沉默不语,于是抬起头正视刘陵,此刻那双威势尽显的杏眼竟让刘陵不敢直视,“本宫可从来没有借用陛下的名号。”
☆、第119章 二虐刘陵
“大寒,把东西拿过去给陵翁主瞧瞧。”
陈娇向大寒使了个眼色,大寒点头,从身后小侍女手中的锦盒内取出一方金边黄绸的绢旨双手托着走过去在刘陵面前展开道:“陵翁主请看,陛下有旨请娘娘代为赴约翁主游湖。”
刘陵只看了一眼就深深的蹙起眉心,她的表情非常复杂,神色难看之极。
陈娇欣赏着她惊讶、愤怒、不甘又压抑的表情,垂下眼帘端起茶筑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各位夫人用茶。”
“多谢娘娘。”在刘陵紧紧攥起衣角的时候,众位夫人对陈娇的恭敬在她听来犹为刺耳。
“娘娘,适才臣妾们都听到陵翁主说自己会唱歌儿呢,唱的可比她们淮南多情的船娘还好,不如让陵翁主再此高歌一曲也不枉臣妾们喝了娘娘的好茶。”
身着团花交领鲜艳襦裙的定侯夫人时年二十有三,为人强势爽利很有主见,她早就不愤刘陵与定侯之间暧昧不明的往来,又想要结交跟随皇后,这会儿奚落刘陵向皇后投诚表忠心正是时候。
定后夫人话一出其他的夫人们也纷纷点头,她们这些年轻的夫人当中不乏美人,有不少人都看不惯刘陵自恃美貌四处勾搭的行为,早就想找个机会收拾她了,定侯夫人的提议正和她们心意。
“既然夫人们都有这个想法,那不如就让陵翁主唱一个吧。”陈娇的眼眸扫了一眼刘陵风轻云淡的说。
刘陵猛地抬起头看向陈娇,她没想到陈娇真的会让她唱曲,她是打算给刘彻唱曲但是那是帝王面前的情调,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曲她刘陵又成了什么,真把她当做歌舞坊的歌女不成?
刘陵知道很多长安城的贵妇都嫉妒她的美貌将她四处结交列侯的行为视为娼妇不耻,可是那写活动在表面上毕竟是正正经经的结交拜访,她要是真的在这里唱了曲子那才真的是自甘下贱,她堂堂淮南王翁主无论如何不肯屈就!
陈娇见刘陵跪在地上毫无反应,铁了心打算违拗她这个皇后的意思,于是板下脸孔道:“陵翁主,本宫身为皇后让你在众位列侯夫人面前献唱一曲你为何不唱?”
“阿陵不愿做娼寮之事。”刘陵想都没想就倔强的抬起头回答。
刘陵此话一出满仓哗然。
“混账!”陈娇忽然大怒起身,冷视刘陵道:“娼寮之事!?你这样说把汉宫当做什么?娼寮吗?把众位夫人当做什么?恩客吗?!”
不愿做娼寮之事那么为什么要周旋在贵族公子之中,为什么在大婚之日勾引自己的堂哥,为什么要跟后来的张次公和张汤同床共枕获取军情政令?呵,说什么不愿,她却专做娼妇的事!
几位夫人见陈娇生气都纷纷避席伏地道:“娘娘息怒,陵翁主不是这个意思。”
对于陈娇的忽然发怒刘陵也是心中一惊,她今日落入陈娇的圈套对陈娇又气又恨却也十分忌惮惧怕,陈娇毕竟是皇后这个时候激怒她自己只有更吃苦的份。
刘陵游刃长安除了美貌靠的就是一身能屈能伸的本事,此时赶忙顺着几位夫人的话就坡下驴,叩首道:“阿陵不敢。”
“那本宫问你,你唱还是不唱?”陈娇的声音一片冰凉。
刘陵额头贴地,碎发间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她直觉如果自己违拗陈娇,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可是身为淮南翁主她又实在拉不下脸来做歌女在人前献唱之事,最后双眼一闭狠下心来应声道:“阿陵今日受了风嗓子不好,令娘娘失望了。”
就算得罪陈娇她也不愿受辱!
陈娇扬起下颌微眯了双眼一步一步走下主位,然后在刘陵身前停下来,姿态高傲的睥睨着她,语气冷淡又威严:“既然领赏吃了本宫的血燕窝就该乖乖的,还是你认为只有天子配得上你的献唱,你只为他一人高歌?”
刘陵无话,陈娇却缓慢而优雅的弯下腰在她的耳边轻声道:“陵翁主,你是陛下的妹妹,可你对陛下的爱慕也太过明显,是想让这些夫人们帮你在长安城中宣扬宣扬吗?这里虽然路远,但淮南王的消息也却是灵通呢,别忘了先代的中山国是怎么被除国的。”
先代中山王刘靖私通姐妹被人告发,景帝震怒下旨追查,中山王畏罪身死封国被除。高祖子孙一方诸侯王尚且如此,若是陈娇真的让长安城中传遍了刘陵妄图勾引刘彻的谣言,就算刘彻不作处理,她那被称为贤王的父亲也很有可能为了虚名忍痛杀了她。
不,绝不可以。
刘陵的薄唇已经被她咬出了血渍,她心中很难受,但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强忍屈辱道:“阿陵谢皇后娘娘赏赐,血燕滋润,阿陵的嗓子已经好了,愿为娘娘献唱。”
陈娇直起身冷冷的笑了一声傲然对船上的乐工道:“来人,为陵翁主伴音乐。”
刘陵无奈,值得含屈忍辱唱了一曲淮南名曲《采莲歌》,她唱歌时那些得意的夫人们看着她眼中满是轻贱和不屑,那种扬眉吐气的神气让刘陵觉得恶心和愤怒,可是她在陈娇那双悠然闲适的眼眸却无计可施。
恨,她真的恨,她恨这里的每一个人,她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十倍百倍的奉还今日的屈辱。
刘陵的恨意曾经同为贵女的陈娇如何会不知道,只不过陈娇毫不在乎,刘陵若是想恨那就尽管恨吧,过了这盏茶时间她就没力气恨了,她不久就会知道唱歌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可惜她没有珍惜,呵。
刘陵一曲歌毕起身无言的行了一礼,似乎在等待陈娇的发话。
可是陈娇看也不看刘陵只是靠在曲木扶手上状似随意的说:“陵翁主,你这嗓子确实不怎么好,调子都走了,该不会是心里记恨着本宫和众位夫人所以走了音吧?”
刘陵已经服了软,为了不使自己功亏一篑只得继续做小伏低,连忙跪地道:“娘娘明鉴,阿陵是这会嗓子真的不好,绝不敢对娘娘心存不敬。
“陵翁主的话,当真?”陈娇看向刘陵,似乎对她刚才的话很有兴趣。
刘陵也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脊背有些发寒,她不及多想马上道:“千真万确,娘娘再阿陵心中便是天下之母可亲可敬,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