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的匈奴语原来如此流利,果真是天纵英才。”陆步忽先捧了卫青几句,见卫青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才赶紧进入正题,指着身后侍从捧上来的锦盒道,“右谷蠡王知道将军和夫人多日不见,今晚必要调和感情,所以特命下臣将此物送来。”
陆步忽笑的很狡黠甚至有一点猥琐,卫青随手打开盒子一看就无奈的扣上了盒盖,不太高兴的蹙眉道:“右谷蠡王的这番盛情让卫青很是为难,卫青千军万马都指挥的了,对待女子,还需此物?”
是个男人都知道,调和感情用的药是什么。右谷蠡王想借着送药试一试卫青和陈娇是不是有实质性关系,但这事本身似乎还有点质疑卫青能力的意思,卫青刚好借题发挥了。
陆步忽连忙收了猥琐的笑容急切解释道:“卫大将军,右谷蠡王不是这个意思。”
卫青摆摆手随意一笑道:“无论右谷蠡王是什么意思,贵使都请代卫青转达谢意,不过东西卫青是不会收的。”
卫青的拒绝斩钉截铁,理由也很充分,让尴尬的陆步忽只能称是。
陆步忽走后卫青才想起陈娇就在身后,刚才和陆步忽用匈奴语说的这个话题要不要告诉她成了卫青最拿不准的事,不说吧,好像隐瞒了她,说吧,又实在难以启齿。
卫青觉得这个时候还是相互信任比较重要,所以走过去向陈娇解释道:“刚才这个使者是来,来,来送……”
“我听得懂匈奴语。”陈娇知道卫青窘迫,她其实也不想多说,咳了一声小声说。
“哦,那就好。”
卫青是真的觉得很尴尬,不过接下来两人在匈奴人似有似无的监视下的一夜相处似乎更尴尬。
简单的洗浴过后他们两个穿着中衣坐在床榻边,既不能离得很远也不能离的很近,这种尴尬的处境真的令两人心里有些抓狂。
匈奴侍女的离开简直可以用恋恋不舍来形容,纷纷表示自己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随时传唤。
帐内已经只剩下一盏昏暗的灯火了,还是陈娇先打破僵局跪坐在床榻上,抱住了卫青的肩膀。
卫青脊背一僵,整个人都镇住了。
陈娇靠过去将侧脸埋在他的颈窝低声说:“我仔细看过了,这灯的位置是故意布置的,外面的人看得到我们的影子。我们要做一场戏来取信匈奴人,卫青,说一句心里话,你来救我我很感激,我不能害了你,我希望我们可以顺利的离开这里。如果你觉得面对我很不自在,请忍耐一下,就把我当做是素昧平生的女子,我不是你的天后,也不是天子的妻子,只是一个你第一次遇到的女子,或者你也可以把我当做阿琼。”
帐外的风吹动草场传来沙沙的响动,也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卫青忽然转身将靠在他肩上的陈娇反身按在床榻上,他的动作虽然快但很轻,他还托着她的后背,怕她被按倒时碰痛。
得罪了,君上。卫青用口型说出了这句话。
他的身体覆盖了陈娇的身体,双臂撑在陈娇身侧,一双明澈的眼睛就这样望进陈娇的眼中。
他脑中想着陈娇刚才嘱咐他的话,可是,他却做不到。
他没有办法把她当做一个陌生的女子,更没有办法把她想象成任何人,因为,她本来就是他不愿承认的,那个心底藏得最深的人。
卫青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这样看着她,从没想过。
“青,谢谢你来救我,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陈娇的声音不小,他们两个心里都很清楚她在说给外面的匈奴人听。
“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来,来的真的是你。”
陈娇看着卫青,她说着这些话时眼神很平静,但,也很真挚。
“终于等到你了。”
请你,不要再说了……
卫清闭上眼睛让眼底泛起的苦涩和挣扎悉数敛尽,他眉心微微蹙起,俯下身却没有吻她,他只是很轻的落下,柔软的唇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陈娇的脖颈,只是碰到,那绝对,不是吻。
帐外,两名监视他们的匈奴侍女看到,两道影子叠合在一起。
这一夜卫青是抱着陈娇入睡的,但准确地说他没有睡也不能睡,睡的只有昏昏沉沉几日颠沛的陈娇。卫青假寐的时候知道有人走进来远远的窥伺着他们,这场戏终究难演,但好在,他们成功了。
天刚亮的时候穿戴整齐的卫青一行人就来到王帐与右谷蠡王拜别了。
右谷蠡王没有难为他们,显然关于卫青妻族的打探和卫青陈娇昨晚的假戏骗过了精明的右谷蠡王。
“多谢大王盛情,卫青一定会送还战俘答谢大王。” 卫青骑在黑马上向右谷蠡王拱手致谢。
他身姿笔挺面容坚毅,腰配长剑鞍缀弯弓,风吹起他黑色的披风,泛起红色的里衬,分外潇洒。
陈娇和大寒骑在两匹红马上,穿着深黑的连帽斗篷紧跟在卫青的马后,被高大的近卫护送,离开了匈奴右谷蠡王的大营。
天已大亮,当连绵数里的营帐与身后的地平线混为一体时,陈娇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
“大将军,我们终于完成陛下的圣谕了,恭喜天后脱出狼穴。”简峰一面骑马一面笑起来。
其他近卫也都高兴起来,连一直紧绷着面孔的卫青也稍微露出了一点轻松的神色。他转身问骑马的陈娇道:“娘娘骑得惯这马吗?”
“还好。”陈娇心情很好,露出了久违的舒畅笑容。
正在这时一名走在最前面的护卫忽然眯着眼睛道:“大将军,您看,前面似乎有一支马队过来了。”
卫青闻言循望过去,果然见一支不小的马队正向他们这边而来,少说也有二三百人。
那些人的移动速度很快,也看到了卫青一行人,很快就有加快驰马的人奔来喊话。
是匈奴语。卫青仔细看看他们的旌旗,还看到了使臣才会有的旌节。
“我们是刚拜访右谷蠡王归来的卫青大将军帐下汉使,幸会。”简峰向已到近前的匈奴马队说。
那边为首持旌节的匈奴使节和身边的几个副手显然都听得懂汉语,一名副使按照邦交礼仪上来拱手道:“我们是出使汉庭的匈奴大单于帐下使节,幸会。”
原本两帮使节相遇也没什么可说的,两国交战互赦来使,打过照面也就过去了。
陈娇全程都带着兜帽也没有看那些匈奴人,只等着卫青说走就催马赶上,从匈奴使节面前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