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谢重山却笑了,径直将女孩带走,收为徒弟,传给她无情刀,为她取名叫谢谨,希望她日后在江湖上能谨慎行事,保护自己。

收了这个徒弟,谢重山做对了,也做错了。

这个女孩是个绝佳的练绝情刀的材料,她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正是一个绝情孤寡的人,她的根骨奇佳,悟性也是上乘,在练刀谱的前八式时,她如鱼得水,十三岁时就已经能撵着十七岁的谢晋元抱头鼠窜了。

而从绝情刀的第九式起,她却再也无法精进了。

谢谨很懊恼,她的岁月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练武,现在练武练不成了,只有每日在后山扛着那把大刀对着山上的野鸡野猪撒气。谢重山见她用那把绝世好刀对着一群畜生逞凶,他明白了,无情刀要见血,人血。

当夜,谢重山吩咐让她下山去取了江湖上有名的“缥缈扇”白振云的命。谢谨听了,马不停蹄地就下山去了。

“缥缈扇”在江湖中以一把灵动的纸扇成名,他的纸扇变化多端,佐于一身如蝶般轻盈的轻功,许多对手与他交手,连他的衣角也没摸到就死在了他的扇下。

那些人死的时候都瞪大了眼睛,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把纸扇,怎么会轻易取走他们的性命?

今夜,他又遇上了一个来“找死”的对手。

很奇怪,是一个小姑娘,在如水的夜色下直直地站在路边。

她穿着灰色的粗布衣服,脸上胡乱地用一块黑色布条缠住了头,打扮得很滑稽,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好干净的眼睛,从她瘦削的身量上看,不过十三四岁,像一颗青涩的果子。

“我来杀你。”她说道。

白振云没有因为对方看起来像个柔弱的小姑娘而掉以轻心,他背着的手悄悄地拿起了袖中的纸扇,能在江湖上安稳地活着,就是因为他什么时候都不会小看对手。

当然,更因为他很擅长交际,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的命都只有一条,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江湖武斗不过是为钱为名为利,总有的商量,何必非要取人性命呢?于是,他和善地说:“小姑娘,为什么要杀我?”

那位小姑娘盯着他背着的胳膊,眼睛里露出一点困惑,她伸手把身上背着的刀拿了下来,轻轻一抽,将刀上裹着的布袋解开,把那把半人高的刀稳稳地握在手上,奇怪地说道:“你这个人连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都不知道吗?”

说完,她动了,像一片轻轻的叶子,携着狂风而来,一刀就将白振云的头砍下。

白振云死的时候也瞪大了眼睛,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毫无杀气的干净小姑娘带着如此笨拙的一把刀,怎么会轻易取走他的性命?

谢谨新奇地看了白振云的尸体一眼,原来人死了,跟山上的野鸡野猪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仔细地将手上的刀重新缠好,看了看身上,实在没有多余的布料了,只能将白振云的人头提在手上,当夜,她狂奔了一夜,天还蒙蒙亮就带回了白振云的人头,就像她小时候一样,沾了满手的鲜血,却毫不在意,只是高兴地向师傅邀功:“师傅,我只用了一招。”花费的都是路上来回的时间。

看着徒弟灿若春花的笑脸,谢重山终于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这个徒弟,对他有了师徒之情。

她也练不好绝情刀了,绝情,太难了。

谢重山不忍心告诉徒弟真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谨高兴地往后山去练刀谱上的第九式,不出意料,她还是练不会。

她沮丧地说:“一定是杀的人太少了。”

她开始每月下山杀人,杀的都是些江湖中成名的武者,而他们的鲜血并没有让她在刀法上精进,反而让她的刀越来越不平静,有时候她半夜冥想,能感到身边的刀在躁动,它想饮血,要高手的鲜血。

无情刀的副作用出现了,谢家的无情刀谱共十一式,无情之人修炼,练成之后就能随心所欲,掌控这把天下绝无仅有的锋刃。

但谢谨只停留在第八式,她开始被这把刀影响。

她杀人的时候招式越来越残忍,不同于以前的干净利落,她总是把场面弄得无法收拾,久而久之,江湖中开始流传她的名号,月月都出来杀人,神秘的刀法,浑身包裹的像个怪物,被她盯上,必死无疑,她的外表活似个小姑娘,可有哪个小姑娘有这样可怕的杀人的功夫?

谢晋元十六岁的时候下山,只一年,就得了与他父亲一般温柔的名号——“秋月剑”。

而谢谨花了四个月,得到了一个名号——“狂刀”。

谢晋元听了哈哈大笑,他指着正在做饭的谢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师妹,你的名号怎么像个男人?”

谢谨笃笃笃麻利地把莴笋切好,倒入炖着鸭子的锅里,不在意地说:“我觉得挺好。”在她心里,像个男人没什么,她还小,又一直住在山上,不懂男女之别。谢晋元靠在门边,一块一块地吃着师妹腌好的腊肉,心里觉得他的师妹明明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哪里可怕了。

师妹杀人,都是有她的道理的,她只杀亏心人,那些人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人来杀?

只是像谢晋元这样多情温厚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在江湖中,要安稳地活着,谁能不做几件亏心事呢?

而从不做亏心事的谢晋元死了。

先接到消息的是谢谨,那天,她在黄叶岗截住了黄叶三雄,连杀了三人,才让刀饮满了血,恢复了些许平静,没想到她刚回到山下,心境又不稳了,只能停在山下茶棚一棵茂密的树上调息。

她在江湖上现在也是有名的刀客了,贸然出现会吓坏别人的,所以她体贴地隐藏了身影。

调息时,却听到山下的几个江湖人士喝着茶议论纷纷,“哎,你听说了吗?秋月剑死啦。”“哎,听说了,少年英才,天妒,天妒啊。”“不知是谁杀的。”“明天我们去英雄庄祭拜祭拜吧。”“怎么,他的尸首被英雄庄收殓了?”“他来历不明,自然没人收尸了。”

几人正在议论时,树上突然跳下一个人来,脸上一块黑布缠的密不透风,背上一把巨大的刀,隐隐散发出杀气,几人一见,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狂……狂刀……”

“你们说的秋月剑是不是谢晋元?”谢谨平静地问。

几人吓得面如土色,压根没听清谢谨在问什么,只忙着想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越想越觉得自己该死,今天恐怕在劫难逃。

谢谨抓起一个还算没吓晕的一个人,一字一顿地说:“我问你,死的秋月剑是不是谢晋元?我不杀杂碎。”

“是、是、是……”“杂碎”点头如捣蒜,第一次庆幸自己的武功低微。

谢谨放开了他,她不信,师兄的剑比她杀过的人都快得多,而他从来不做亏心事,怎么会死?她要去英雄庄亲自确认。

傍晚,落日余晖下,英雄庄又挂上了白幡,表明江湖中又有一位成名的武者陨落,且无亲人收尸,只能让他们代为收殓,葬入英雄冢。

谢谨是一路杀进灵堂的,她说过她不杀杂碎,可她食言了,因她远远地看到满庄子的白幡,就有些生气了,而在被门口的守卫拦住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抬手就是一刀。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起了杀人的念头,不是师父的命令,不是无情刀的蛊惑,是她内心的声音:杀吧,在江湖中杀人,要什么理由?她想杀,她有本事杀,她就能杀。

鲜血从刀刃上滴滴答答地流下,庄子里的守卫不断地后退到灵堂,谢谨平静地道:“你们闪开,我不杀你们,我要看里面人的尸首。”

英雄庄的庄主林蕴宽出来了,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庄之主,而像个私塾先生,留着长长的胡须,面对地上的尸体,他仍然有礼地拱手道:“久闻狂刀不轻易出手,不杀未成名之人,今日为何来英雄庄闹事?里面是谢小英雄的遗体,有何可看?”

谢谨缓缓举起大刀,黑沉沉的眼珠盯着林蕴宽虚虚拱起的手道:“你的袖子里藏了六把暗器,白振云连拔扇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我杀了,你可以赌一赌你的运气是否比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