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广见她乖顺的模样,虽不打算挟恩相报,看得也心中舒服许多,给了侍卫一个眼神, 示意他退下,侍卫走后,才对着温灵说道:“灵儿,过来。”
温灵被他叫的肉麻,忍着怒气轻挪过去,她且看看,他设计这苦肉计,是有什么目的。
符广虽然背上痛如火烧,可见到温灵柔顺地立在眼前,真是什么痛也没了,柔声道:“吓坏了吧。”
“吓坏小女倒是小事,”温灵仍低着头,轻声道,“伤了王爷,才是大事。”
符广听她这样说,心头犹如一股花蜜淌过,又香又甜,他惯常也是寡言少语的人,此时却忍不住甜道:“在我心中,你才是大事。”
温灵听了他的甜言蜜语,只觉心头怒火更甚,前世他即便对她凉薄,尚算诚实,今世却如此耍滑,实在叫人忍无可忍,让她不想与他再假惺惺地周旋下去,她忍住怒气,勉力平静道:“王爷救温灵一命,温灵总要报答一二,还请王爷明示。”
他救她,是心甘情愿理所当然的,怎么会要她报答,符广柔声说道:“只要你也对我公平些,慎重考虑我的提议,我就心满意足了。”
原来这么一个苦肉计,便是要这样设计她,等她感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再来拿住樊文远这个大将,她温灵竟这么重要,值得他以身谋划,真是不甚荣幸。
“王爷,”温灵抬头笑道,“你做梦。”
符广的脸色变了,温灵的脸色也变了,那温柔似水的神情变得冷冰冰的,将袖中的玉瓶掷到他的床上,温灵冷道:“王爷,你可能对温灵不太了解,我虽是一弱女子,却也有自己的骨气,王爷不必再对温灵多花心思了,你心中所想的,绝不会成事。”
说完,不等符广回应,即转身离开。
符广没有阻止,静静地看着她离开时翻飞的裙角,温灵,本王怎会不了解你的骨气。
赐了药,留了休书之后,他走出院子,便后悔了,问她一次,再问她一次,或许他与文远之间,她会愿意选择他呢?若是她心里有他,便是背信弃义,他也认了,不就一世骂名,他背得起!忐忑地回到院中,看到的却是……
想到此处,符广不禁又吐了一口血,他欠她,是他欠她的。
春日宴遭符广设计,激起了温灵的紧张之心,她等不得那樊文远去建功立业了,最好立即把亲事定下,免得符广这奸诈小人,再行暗算。
樊文远收到温灵的邀约,邀他傍晚游太湖,激动地绕着樊府跑了三圈,对着樊文静叫道:“温灵约我去游湖!温灵约我去游湖!温灵约我去游湖湖湖湖!”
樊文静被他叫的头疼,翻白眼道:“游游游,把太湖游个遍。”
“你说我是不是得打扮打扮?”樊文远大部分的年岁都耗在军营里了,一直是个粗糙的汉子,幸好他长得白净细嫩,不然可真像钟毓秀说的那样,是个粗野莽夫了。
樊文静瞧他眨巴着圆润的大眼睛,暗叹:就她哥这种长相,不打扮还好,打扮了活像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看在他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子的份上,樊文静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傍晚,樊文远打扮得金光灿灿,头上还戴了个皇帝御赐的夜明珠,兴高采烈地在樊文静面前晃荡,“文静,哥这样好不好看?”
樊文静也是个棒槌,就喜欢穿金戴银,彰显富贵,遂也真心实意地夸道:“太好看了。”
樊文远志得意满地骑着高头大马,连马鞍都是宝石镶嵌而成,一路十分招摇地来到太湖边上,太湖往常都有不少游人游玩,今日大约是老天也在帮他,竟空无一人。
将马拴好,樊文远定目一望,湖心正有一条深靛色的小船,船头立的是那日他见过的,温灵身边的大丫鬟——婵娟,正在朝这边张望着。
“姑娘,湖边有个人,好像是樊将军。”婵娟回到船舱中说道。
温灵轻拨琴弦,“嗯,请船夫将船划到岸边,去接他吧。”
婵娟刚走出船舱,便被立在船上的樊文远吓了一跳,“啊!”摸摸心口,婵娟吓道:“将军,你是怎么来的?”
“跃过来的,”樊文远摸摸耳朵,“我吓着你们了吗?”
“是樊将军来了吗?”温灵在里头问道。
“是、是我。”樊文远一听到温灵的声音,便紧张起来了,整了整衣袍的下摆,才踏入船舱。
刚被他吓到了,婵娟倒没注意到他的穿着打扮,这下一瞧,比刚刚突然见到他还要受到惊吓,这穿得怎么如此……金碧辉煌?
温灵抬眼看到樊文远,也吓了一跳,怎么头上戴了颗如此大的夜明珠,斗大的明珠在略显昏暗的船舱中熠熠生辉,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心理素质比婵娟强得多,只是眼睛略瞪大了些,马上镇静了下来,“今日,将军看上去与往常有些不同。”
樊文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见温姑娘,故而略作打扮了一下,好看吗?”
他圆溜溜的眼神写满了期待,温灵不愿辜负他的期待,又不善撒谎,只答道:“别有风味。”
樊文远高兴地晃了晃脑袋,那颗夜明珠也在空中晃了起来,让温灵想起一个不合时宜的词语——蓬荜生辉。
温灵拨了拨琴弦,转移话题道:“那日,将军好似很喜欢听小女弹琴,不如我来为将军弹奏一曲?”
“好好。”樊文远拍手称好,他没读过多少书,对音律还有些天生的感触和喜欢,温灵的琴,他极是欣赏。
温灵微微一笑,拨动琴弦,一曲鹤冲霄在指尖流淌,琴声轻快而雅致,起初,樊文远含笑闭目欣赏,可渐渐地,他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首曲子他越听越熟悉,是他曾在塞外听过的,那日他救了一个险些被蛮夷掳走的歌女,那女子在他离去时,便在路口为他奏琴,从明丽的琴曲中他听出了丝丝缠绵之意,身旁的副将乃是落魄贵族出身,对这种曲子熟悉得很,笑道:“将军,那女子,恋慕你呢。”
“哦?”樊文远奇道,“何以见得?”
副将挤眉弄眼,“这‘鹤冲霄’弹得如此含情脉脉,将军还感觉不出来吗?”
温灵弹的也是鹤冲霄,比那女子弹得好多了,曲艺纯熟,典雅明快,比之当日他在塞外听到的琴声要优美多了。
可这其中,并无半分情意。
樊文远睁开眼睛,温灵雪白的脸孔在昏暗的船舱中,如白玉一般,温润生光,美目流转,娇艳动人,她真美,美到了他的心尖上,可她的美与他毫无关系,不因他的到来而盛放,也不因他的到来而热烈。
一曲弹罢,温灵抬头,却见樊文远定定地看着她,那张娃娃脸上第一次在她面前,有了几分将军的气势,温灵疑惑地问道:“将军,怎么了,是温灵弹得不好?”
“没事,很好,”樊文远低头,突然觉得有谁在盯着这儿看,冷道,“外面有人!”
走出船舱一看,对面不远处是一叶小舟,单薄的小舟上坐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身着简单的玄色常服,却隐隐散发出贵气。
是晋王,樊文远奇道,“晋王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