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慕容清无话可说,虽然徐名舟对她的态度仍十分迁就,但他的言语中对千秋的事却寸步不让,慕容清心中大恨之余,立即转变了方法,她脸上仍做薄怒的样子,嘴上倒是缓和了许多,“夫君,你对千秋也不能这么宠,今日我来找千秋也是有正经事。”
“哦?”徐名舟挑了挑眉,示意她接着说。
慕容清淡然道:“既然千秋以后终归是要收房的,那不如早些烧香拜佛,将八字合一合,算算姻缘吉凶,我知道其他府里纳妾不一定有这个规矩,可夫君您既然对此事珍而重之,那这一步是否应先走在前头?”
徐名舟颔首:“还是夫人考虑周全。”
“既然这样,就让如意叫千秋起吧,”慕容清眼中暗藏戾气,“晚了,可就赶不上第一炷香了。”
“不必了,我去叫。”徐名舟笑笑,一甩衣袖,当着慕容清的面去钻千秋的屋子。
慕容清心中痛得麻木,好,很好,徐名舟,你尽管将当作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等我把她摔得粉身碎骨,你也能咬着牙捡起就好。
“今日我不能带你回府了,”徐名舟抱起千秋,替她扣上亵衣的盘扣,叮嘱道,“你跟着夫人去烧香,算算你我的姻缘,我会派安大保护你,路上小心些,尽量别与夫人起冲突,若是夫人骂你两句,你便受了,若是她要打你,你别傻乎乎地等着,躲到安大后头,记住了吗?”
千秋点点头,穿上外衣,轻声道:“我记着了。”
瞧她逆来顺受的样子,徐名舟心里的爪子又伸出来了,在他心尖揪的他一下下的犯疼,他不禁抱着千秋柔声道:“再忍忍,总不会一直让你受委屈。”
千秋在他肩头摇摇头,发丝轻抚过他的鼻尖,乖极了,叫徐名舟舍不得放开。
将千秋交给慕容清,徐名舟对着慕容清第一次脸上没了笑意,而是极为庄重,“夫人,千秋交给你了,你可要完好无损地将她带回来。”“完好无损”这四个字,徐名舟从舌尖滑过,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慕容清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千秋跟着慕容清走了,徐名舟还是要去一趟慕容府,不光是为了要千秋的卖身契,也为了全这一场师徒情谊。
慕容极卫一听徐名舟突然造访,立即出去迎接,笑道:“名舟,你要来怎么不先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
“我与老师不是外人,何须准备。”徐名舟笑容满面地拜礼,恭恭敬敬地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慕容极卫。
慕容极卫连忙推辞,“都说不是外人,你还带这些干什么?”
“老师,您先收下,等会打开瞧瞧里面的东西,再说也不迟。”徐名舟坚持往慕容极卫手中塞,慕容极卫也只好收下,欣慰地点了点头,“名舟,你送的东西我一定喜欢。”
徐名舟笑了笑,未说什么。
另一头,千秋也跟着慕容清到了寺庙,她们来的果然早,寺庙的第一炷香还没燃,要等师傅去请,小沙弥们便招呼她们往后院禅房休息。
不巧的是,千秋与如意在一间禅房休息,两人谁也不说话,还是千秋先笑着开口:“如意,你怎么不去伺候夫人?”留在这,准备怎么害我?
如意没有像平时那样对她出言不逊,只冲她白了一眼,还是不说话。
她这如临大敌的样子更让千秋定下了心,她的好姑娘,好夫人,是今天要在在寺庙诸佛面前搞事啊,啧啧啧,举头三尺有神明,还真是不带怕的。
慕容极卫带着徐名舟来到书房,招呼他坐下喝茶,追忆感慨道:“以前你跟着我读书时,经常到这书房来,你高中之后,倒来得少了。”
这话要在旁人听来,就是有些指责徐名舟忘却师恩的意思了,徐名舟倒是神色如常,甚至笑了笑,对着慕容极卫道:“老师,说起读书时,我当年游学江南,听到一个好故事,一直忘了跟您说,您要听吗?”
慕容极卫笑道:“名舟的故事,当然要听。”
“江南有一个布庄里,二掌柜手下有个亲信伙计,那伙计在布庄中勤勤恳恳干了许多年,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只等管事空闲便能晋升,终于老管事告老还乡,人人都以为这个位置应是轮到这个伙计,可接任管事之职的却是外头调来的人,这伙计失望之余,千方百计将这人赶下马,原以为这下管事的位置该是他的了,可接任管事的确又是一个不如他的人。”说到这里,徐名舟停下了。
慕容极卫正听到兴处,忙问道:“后来呢?”
“后来,二掌柜成了大掌柜,这伙计还是当上管事了,”徐名舟抿了口茶,“老师,您浸淫官场多年,能否猜猜这里头是怎么回事?”
慕容极卫笑笑,“这道理很简单,二掌柜当了大掌柜,自然要提拔亲信。”
“这是其一,”徐名舟笑了笑,双眼沉沉地看着慕容极卫,“其二是因为这伙计能力超群,大掌柜当家时,他若当了管事,办的好差事,功劳便全是大掌柜的,所以这二掌柜没掌权之前,自然要千方百计暗中压制这个伙计,让他当不了这个管事。”
慕容极卫在徐名舟意味深长的笑容下背脊发凉。
第168章 陪嫁6
“老师, ”徐名舟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云淡风轻地看着慕容极卫,缓声道, “学生从这个故事中学到一个道理, 做什么事都要站好队跟对人,才不会白做工,您说对吗?”
听着徐名舟不紧不慢的话语,慕容极卫背上已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他不敢多想, 伸手去拿茶碗, 想喝茶压压惊, 一伸手才发现手已在微微发抖,徐名舟起身,替慕容极卫倒了一杯新茶,恭恭敬敬地放到他手中,“老师, 小心。”
慕容极卫拿着茶, 抬眼看向笑着的徐名舟, 苦笑了一声, “名舟,我就知道,你是我教过的学生当中最有本事的。”
“学生再有本事,也始终是老师您的学生,”徐名舟拍拍桌上那个盒子, “师恩难忘,聊表心意。”
这次慕容极卫没再推辞,而是立即拿在手中,他攥着这个盒子如同救命稻草,良久,才艰涩地说道:“清儿在府中好吗?”
“她自然好,”徐名舟淡笑道,“老师放心,学生既然同意娶,便会好好待她,她在司徒府中会如在慕容府一样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纵使学生清贫,也断然不会怠慢了她。”
慕容极卫颔首,“那就好。”
那就好,只要徐名舟肯继续照拂清儿一世,他也就放心了,不枉他拉下一张老脸,去求徐名舟应承婚事,他早已料到所做的事终究会包不住,才早早将清儿托付给前途无量的徐名舟,只是想不到,这事会来的这样快,还是他的学生亲自来提点。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两人已默契地达成交换,起初的慌乱过去之后,慕容极卫也冷静了下来,师生之间其乐融融地开始谈论些不疼不痒的诗画之事。
临送徐名舟到书斋门口时,慕容极卫突然问了徐名舟一个问题,“此事你应当早已知晓,为何还会同意娶清儿?”一个罪臣之女,只会拖累他的仕途。
“为何不同意?”徐名舟虽是笑着,脸上的笑意却十分凉薄,“老师待我恩重如山,您既然提了,我怎能不应?”
这个问题萧裕也曾问过他,明知慕容极卫是个大贪,为何还要同意娶他的女儿做正妻,到时可是一个抹不去的污点,回报师恩也不一定非要以身相许。徐名舟却淡笑摇头,他孤身入仕,攀龙附凤才叫凶险,身上有个众所周知的污点,是他最好的伪装。
况且官场如战场,一步踏错满盘皆输,他本就未曾想过与任何女子携手共进,慕容清是个不算太糟的选择。
只是算无遗策的他也没料到还有个千秋。
迎亲之日,她略带愁绪地立在轿旁,算不上国色天香,脸上还有些懵懵懂懂的青涩,清凌凌的双眼一抬,与他看了个正着,他便一头栽进那醉人的温柔,得遇斯人,方知他也如常人一般,三千情丝,纷纷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