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什么?!不要含血喷人!”漪乔气恼地剜他一眼,面上是一片寒霜。
“都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已经是本汗的囊中之物,”巴图蒙克笑看向她,“我们马上就能解决了他,你不需要再装下去了。”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挑拨离间是不是,”漪乔冷冷地睥睨着他,“你可真是卑鄙无耻!”
她说完便即刻转过头,紧张兮兮地朝着佑樘那里望过去。她知道他是完全可以听到这边的对话的,方才巴图蒙克的一番话一定一字不落地收入了他的耳中。可惜她离他太远,根本无法看清楚他面容上的神情。
佑樘那边迟迟没有声音传来。
漪乔拳头握得紧紧的,心里有些不安。
巴图蒙克见佑樘那边没什么动静,略一思忖,又冲着他扬声道:“你真的没看出来这女人有哪里不对劲?本汗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到方才本汗和她拉扯的一幕。这女人之所以去做你的太子妃,只是因为和本汗赌气,你不过是被她当做替代物而已。你不信就仔细想一想,她当初入宫时可是有些不情不愿?她可是有段日子极力地疏远你?告诉你,那不过是由于她后悔了,想借以离开你做的掩饰而已。以及,她真的愿意安下心来做你真正的妃子?她去取个水怎么就这么巧地遇到了本汗?你都死到临头了,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这些?”
渐熄的金红色光晕里,远处那双漂亮的琉璃眸慢慢变得幽邃不见底。
漪乔怔愣地看着巴图蒙克,一时间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一样,手脚冰凉,浑身发寒。
他是怎么知道她和佑樘之前的事情的?他可真是会附会,当时看起来很正常的事情,如今经他拎出来这么摆在一起,便都是疑点。
她方才意识不清醒时候的表现,还真的像是受了很重情伤的样子,也不知道佑樘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到那一幕。而且那句“真正的妃子”说得还真是意味深长,也不晓得是他知道了什么,还是碰巧撞上的。她和佑樘这夫妻做的一直都是有名无实,前几天她还刚刚阻止他……所以这下,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漪乔蹙着眉头,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此刻真恨不得把巴图蒙克生吞活剥了。
透过越发稀薄的夕照,隔着百丈的距离,佑樘静静地注视着漪乔。他突然捂着胸口低头剧烈地咳嗽几声,艰难地喘息了一阵,修长苍白的手指攀住身旁的树干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体。他抬起头,拭去嘴角蜿蜒而下的一缕血丝,面上居然满是沉静之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漪乔大致能看到他那里的情形,急得想马上跑过去跟他解释,但有巴图蒙克在旁边,她一定走不脱。
他不会真的误会她吧?漪乔抓心挠肺地着急。
巴图蒙克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冲着身旁的几个士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策马前去将佑樘带过来。
“巴图蒙克,”佑樘忽然轻笑一声,“那我也回问你一句——你难道就没看出来什么蹊跷么?我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你认为我为何会单枪匹马地在此时出现?”
巴图蒙克面色瞬间一沉,警惕地看着他,挥手示意士兵们暂时不要过去。
“事已至此,那我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在我来这回龙峰之前,就已经对这方圆百里的地形了如指掌,我知道那断崖下面有一处湖泊,所以在和乔儿一起坠崖之时刻意往湖泊处坠去,不然你以为我们哪能这么侥幸地活下来?我为了救乔儿而放弃了除掉你的绝佳机会,但是又不甘心就此放过你。我猜测你会抱着趁火打劫的想法下到崖底来寻人,便提前做好了排布。你带着亲卫与你的军队分开,正方便了我各个击破。而且如今他们正群龙无首,没准儿我还能将你的土默特精锐收入我大明的三千营,为我所用,”佑樘轻勾嘴角,笑意宛然间透着一丝散淡,“你信不信,我只要随意燃个烟火,就能立即调来等候多时的大军?”
“你少在那里虚张声势,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只是想借此吓退我而已,”巴图蒙克讥诮一笑,“而且你居然还要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费力气,你就不怕本汗再用她威胁你?”
“我都已经挑得这么明了,你不信我也没法子。至于乔儿么,”他眸光流转,笑得轻柔,“我相信她,她不会背叛我的——如你这般有野心的人,当是不会愿意和我们玉石俱焚葬身于此的吧?我愿意让步,为了乔儿再放你一次,难道你还不要识相一点么?等一下真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又是一番僵持,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一样,何必呢?”
漪乔敛了敛容,满面担忧之色——不要说巴图蒙克,连她都觉得他是在使空城计。如果他真能和外界联络,不是早就出去了么?怎么还会拖着病体在这荒山野岭耗着?他这么做未免冒险了点,巴图蒙克一心想除掉他,怕是根本不会上当。不过听到他说相信她,她总算是宽慰一些。
果然,巴图蒙克面上闪过一抹阴鸷,沉声道:“难道你真的这么料事如神不成?除掉你的机会就在眼前,本汗就不信这个邪了!”他话音未落,便命令刚才那几个士兵驾马过去将佑樘活捉过来。
然而谁都没想到,尚未等他们催动马匹,就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尖细的烟花爆破声。他们下意识地勒马而止,将视线投了过去。
“快看!”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听了都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