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樘仍旧沉默不语,面容上平静无波,然而望着她的眼眸却是有一瞬的失神。
漪乔感到自己已经渐渐不支。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顿时想起一件事情:“如果你还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知道你的年号。”
佑樘的眸光一滞。
她双手攥住他的衣袖,语气极端笃定地道:“你定下来的年号是弘治,恢弘的弘,治世的治,我说的可对?”
佑樘缓缓凝眸看向她,此刻已经不知道要用怎样的心态来面对眼前之事。
她平时从不过问外廷的事情,年号也是近日才刚刚议定的,他并未告诉她,按说她不可能知道。
他怎会看不出来她言语间的那份认真。她所讲之事虽然诡异非常,但他其实已经基本相信了她的话。只是他直觉她和他说这番话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一时间不愿去面对。原本还能自我欺骗一下,但是眼下却是完全不能够了。
咫尺之间,凝视着紧紧盯着他的那双大眼睛,他能看出来她迫切地想让他相信她的话。
她这是在逼他么?逼他看清楚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在心里苦笑。
“对,确实,”一抹虚浮的笑容染上佑樘的唇畔,“可,就算乔儿真的是来自五百多年后的一缕魂魄,那又如何呢?一缕幽魂也好,不同世界也好,乔儿就是乔儿,这些都不妨碍我爱你。”
你就是你,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能妨碍更不能阻挡我爱你。
漪乔猛然间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痛得她眼眶发烫,心口淌血。天知道她此刻多想扑过去抱着他大哭一场,将自己的两难矛盾和痛苦挣扎全都告诉他,多想就此一瞬成永恒,再也不和他分开。
但是,不能。
漪乔咬牙将涌上来的泪水逼回去,把心一横,暗自握了握拳头道:“如何?你想知道么?我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我……”
然而她的话尚未说完,一阵强烈的心悸伴随着巨大的晕眩感猛然袭来,她再也无从遮掩,痛苦地揪着心口向一侧倒去。
佑樘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着实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征状给惊到了。
他蹙着眉头,镇定下来,觉得事情蹊跷,于是不由分说地一下子拉过她的手,动作迅速而娴熟地搭二指于她的脉门上,眼睑半阖,屏息凝神为她诊察脉象。
“见血封喉!乔儿你,”他猛地睁开眼睛,面色骤变,既惊且怒的声音忽然重重砸出,扳过她的肩膀厉声质问她,“你中了毒为何不告诉我?!你知道不知道,此毒若不及时解了会要了你的命的!”
自他们相识以来,他在她面前说话从来都是轻声和语的,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发脾气更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
漪乔头晕目眩间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心中酸涩难抑,感动和悲戚汹涌纠缠在一起。她想笑又想哭,两种感情同时撕扯着她的心,令得心口的窒闷感越发强烈。
佑樘不敢再有片刻延误,立时手法如电地迅速点了她身上的几处大穴,以阻止见血封喉的毒继续蔓延。
他冷眼扫向地上的酒液,细看之下果然发觉那液体略呈乳白色。
见血封喉又称箭毒木,是一种剧毒的树木,有林中毒王之称,其树汁呈现乳白色,有剧毒,一旦接触伤口,即刻侵入体内,造成血液凝固,最后窒息而亡。由于它见血即要命,故而得名见血封喉。
他自小便在深宫里长大,深知宫中惯用的鸩酒里除了含有致命的鸩毒之外,一般还会加入箭毒木和乌头等毒物,几种剧毒之物混合在一起,饮下即当场毙命。所以,漪乔所中箭毒木的来处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