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雄伟的大同关,大明的九边重镇之一,大明北部边境的防御门户。
巴图蒙克握了握手里的蒙古刀,锐利的目光下,是嗜血的冷笑。
朱佑樘,你不是刚接管大明江山么,本汗怎能不趁此送你一份大礼?他目光凌厉,面上现出一抹狠色。
大同关告急的加急边报刚刚快马加鞭地传至佑樘手里没多久,蒙古小王子就派遣使者送来了国书一封。
那国书的中心思想其实也简单——我鞑靼此次绝对不是来找茬挑事的,而是特地来向大明朝拜入贡的。不过就是有个小小的条件:请求遣使一千五百人入贡。
佑樘览毕不由嗤笑一下——这样的话,亏他能说得出来。若是真的让他们带着一千五百人的“使团”前来“朝贡”,那和直接引狼入室有何区别?巴图蒙克明知他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无理条件还偏要这般说,不过是在跟他耀武扬威罢了。
佑樘的目光停留在那国书的落款上,眸光微闪。
那落款处龙飞凤舞地赫然署着四个字——大元可汗。
这简直就是张狂到他姥姥家了。就算鞑靼是元朝皇室的旁系后裔,但如今大明已立国百年,早就改朝换代,再标榜什么大元可汗,明显带着反明复元的意味,更何况还是在给大明天子的国书上。
这是刻意给大明天子难堪,是再明显不过的挑衅!
堂堂大明的国威岂容藐视?鞑靼人简直欺人太甚!绝大多数的朝臣此刻都民族气节暴涨,个个瞬时化身愤青,纷纷上奏愤慨陈词,施展口水功夫变着法儿地问候鞑靼的祖宗十八代,强烈要求圣上立刻出兵开战——小小鞑靼竟然敢在天朝面前如此嚣张跋扈,这次一定要给那帮蛮夷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大明的厉害!
然而,与群臣的激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个身居九五之人的冷静从容。
“陛下为何迟迟不出兵?难道陛下忘记了之前的承诺么?”
坐在坤宁宫偏殿处的一把圈椅里,佑樘随意地拂了拂玉盏里嫩绿色的茶叶片,抬眸看向面前早已沉不住气的人,貌似无奈地轻声叹息:“因为照着朝廷眼下的状况,这场仗,很可能……打不赢。”
那些要求立刻出兵的大臣们都是热血一涌,没有仔细考虑其中的利害,站着说话不腰疼而已。
“什么?!”她瞠目结舌地看向他,一脸的难以置信,“大明竟然打不过一个小小的鞑靼?!”
“不然,你以为巴图蒙克为何敢那么嚣张?他这之前虽然一直小打小闹,但是应该也看出了大明的几分虚实。他挑这么个时候陈兵大同,约莫是看朕这阵子还不够忙,”佑樘垂眸浅呷了一口茶,“若是没有一点把握,他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寻衅滋事?”
自从上次在回龙峰的崖底,他从巴图蒙克手里救回漪乔,巴图蒙克悻悻撤兵之后,他可没闲着,一直盯着他这边的动静。
“敢问陛下,若是出兵,胜算有多大?”她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基本没有胜算,”佑樘随意瞥她一眼,闲闲地放下手里的茶盏,“朕单独召见了兵部尚书余子俊,他默然半晌,跟朕说了六个字——‘战必败,和必辱’,一如当初刘先生问出来的一样。”
她结结实实愣了一下——战必败,和必辱?!这不是进退不得,陷入绝境了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从土木堡之变后,朝廷边防废弛、军中贪腐滋生,积弊深矣,非一朝一夕能重振起来的。如今的大明军队,怕是很难和鞑靼那帮成日刀口舔血的士兵相抗衡。又加之近来各地闹灾,国库空虚,若是硬拼起来,朝廷元气大损不说,最后遭殃的还是百姓。”
她面上现出焦急之色:“那……那如何是好?臣妾的大仇如何得报……臣妾不懂陛下说的这些,臣妾只想知道陛下打算如何兑现自己的诺言……”
察觉到自己正被佑樘上下打量着,她被迫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不自在地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