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乔默默在心里感慨:他总将一切都打点好,不留任何的后顾之忧。只要有他在,便觉得天塌下来也是小事,这样温柔贴心又优秀的好男人,实在是千年难寻了。
这样的人,也不枉她自断后路、抛下一切回来找他。
要是说话不那么气人就好了,漪乔撇撇嘴。但她随即又想,若他是个呆闷之人,她怕是还不会看上他。思及此,她又忍不住一笑。
她偷偷给左手上药时,发现伤口居然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一道道伤痕横亘在莹白如玉的手掌上依然显得很是狰狞。不过照着这个速度,再过两三日,这些大概也会全部消掉,那时候她便不用再辛苦遮掩了。
为了他,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漪乔抚着自己手上深深浅浅的划痕,在心里暗道。
漪乔想着趁佑樘不在,早些瞧完病也能少些麻烦,于是吩咐内侍传她懿旨,着太医院派一名医士来干清宫。
佑樘即位后便开始裁撤冗官,连太医院那边都连带着精简了很多。她忖着自己这也不是什么大病,不必劳师动众地召一堆太医围着,便只让太医院派一名医士过来。
漪乔随后用早膳时,突然又想起昨晚之事,便随口问尔岚:“陛下前日何时回的干清宫?”
哪知尔岚神色一紧,垂首道:“禀娘娘……近子时。”
昨晚薛芸明明说他戌时正便出了喈凤宫,怎的子时才到干清宫?一个半时辰?根本用不了那么久。
漪乔疑惑间,又觉尔岚似乎有些紧张,不由好笑道:“尔岚怎么了?”
尔岚心里直打鼓,原本以为皇后娘娘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才有此一问,但眼下观之,娘娘似乎还不知晓那流言。她如此想着便松了口气,面上的神情也自然了许多:“奴婢见娘娘问起陛下,以为娘娘是瞧着陛下气色不佳,要责怪奴婢们没有用心伺候着。”
“陛下气色不佳也是日理万机忙出来的,怎会是你们伺候不周,”漪乔挑了挑眉,话锋一转,“你是不是瞒了本宫什么?”
尔岚笑道:“娘娘怎会如是想?”
“尔岚,从本宫还是太子妃时你便跟着本宫了,你说的是真话还是虚言,本宫还是瞧得出来的。”
尔岚心里一阵苦笑。踟蹰了许久,她才叹息一声,开口道:“请娘娘屏退左右……”
“尔岚!”叶蓁忽然疾步而入,朝着漪乔行了一礼,随即转向尔岚,向她使了个眼色。
尔岚无奈地笑道:“叶姑姑,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终究是瞒不过的……”
叶蓁沉吟片刻,叹道:“罢了……”
漪乔原本只是顺口一问,没想到竟惹来如此反应。她听着面前这二人的对话,不由眉头微蹙。
应着尔岚的要求,她挥退了殿内其他的宫人内侍,独留叶蓁尔岚二人。
漪乔深吸口气,轻轻放下手中的象牙筷子,敛容道:“说吧。”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殿外候着的众人又被叫了进去,把几乎原封不动的早膳一一撤掉。
漪乔染了风寒,原本便胃口不好,方才又听了一桩倒胃口的事,自然是吃不进多少。
她还奇怪,为何他回干清宫用了那么久,原来是往沈姑娘的住处拐了一趟。
他去她住处做什么?
不过由于多出了一段路程,他又是一路步行,从时间上来看,他纵然是在她住处有所滞留,时间也并不长,至多半个时辰。
但是半个时辰好像也够做点什么了……漪乔翻了个白眼,暗骂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但她又想不出他去沈琼莲住处的原由,一时间觉得心里很是憋闷烦躁。
她不认为这件事是子虚乌有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漪乔面色微沉,思虑之下,叫来了佑樘身边的长随何鼎。
何鼎刚给她见完礼,她便开门见山地道:“中秋那晚,何公公可是跟随圣驾一起出的喈凤宫?”
何鼎对于这两日干清宫私下里传的那些事情也有所耳闻,如今皇后对他单独问话,定然是听到了些什么。
他为人最是重礼制章法,倒是巴不得陛下真的宠幸了那沈琼莲。哪有堂堂天子只立一后不纳嫔御的道理?简直闻所未闻。原本以为陛下会慢慢想开,不曾想都五年过去了还是这样。皇后如今只育有一子,陛下若再如此下去,大明皇室就真的子嗣稀薄了。
何鼎这样想着,面上便显露出些愤懑之色,不冷不热地回道:“回娘娘的话,老奴前日一直都跟随万岁左右。”
漪乔倒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诧异他脸上的不满从何而来。但这个不是她关心的。
“陛下前日可是去了沈尚仪住处?”
“不错。”
漪乔打量着何鼎,目光中满是判研。
何鼎大概猜到皇后在想什么,脸色一沉:“娘娘不必怀疑老奴,老奴还不敢对娘娘扯谎。”
“那陛下为何去沈尚仪住处?”
“圣心难测,老奴只负责随侍圣驾。”
何鼎确实不知道万岁爷一路上不断问沈尚仪南方的风俗人情是何用意,但是作为当时在场之人,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那便是中秋那晚万岁爷根本就不能说是去了沈尚仪的住处。实际上,万岁在看到那一片大宫婢的住所后便远远地停了下来,莫要说有何绮艳之事了,万岁爷从头到尾连沈尚仪的衣边都没碰过,一直守礼地保持着一段距离。
万岁根本没在干东五所那里有任何停留,和沈尚仪辞别后便径直去了宫后苑散心,这才是万岁爷回得晚的原因。
但这些他是不会告诉皇后的。沈琼莲这件事闹大了才好,闹大了说不定就能打破皇后的独宠。
在他看来,皇后虽然容貌和风仪都无可挑剔,缺配这国母之位,但独霸帝宠便是不对,她实在是不够贤德大度,身为六宫之主,好好规劝万岁爷纳妃,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正理,哪有心安理得地承着专宠的?
漪乔并不知道何鼎的这些心思,她只是听闻这个人甚是耿直,叫他来也是想验证一下那传言的真假。
漪乔端量着何鼎,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为何没跟随陛下去清宁宫?”
何鼎答道:“万岁爷临行前吩咐老奴将内阁票拟好的奏章理一理,然后送去弘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