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浅笑一下,“还有,小乔总与我说,该被正名的学问迟早会得到公允的对待,这其实就是五百多年后的事情吧?”
“嗯,是啊,”她笑了笑,“所以我当时就说你要相信我的话啊。至于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略垂眸,思量片时,“我其实也不能确切地解释出来。我想过虫洞的理论,可又觉得不妥帖。”她见他目露困惑,便跟他稍稍解释了一下虫洞的相关理论。
他怔神少顷,满面不可思议。
“是不是很神奇,”她嘴角微微扬起,“等将来说不定真的可以实现时空旅行。”
他轻轻吸气,抬眸看着她,道:“小乔没想过回去么?”
“想过啊,不过,”她唇畔漾开一缕笑,“他在这里,照儿和荣荣也在这里,这里是我的第二个家。”
他默了默,忽然道:“小乔可曾觉得从前的我幼稚可笑?”
她闻言似乎颇感意外,一笑道:“你怎会这样认为?”
他并不答,只道:“小乔定要实话相告。”
“实话是,我觉得那不过是少年心性,或许也跟你的成长情状有关系。其实我分不出现在的你和从前的你哪个好,毕竟虽然如今的你更加谙世通故,但你现今坐的位子却不是你真心想要的,”她嘴角含笑,面现追忆之色,“要说幼稚,谁年轻时没幼稚过,人都是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啊。呃……不过有个人似乎除外,”她说话间低笑了一声,“他简直是硬生生被内外倾轧催熟的,想起当年情景……我就没见过有那等心思气度的十七岁少年,我真不敢信他和我同岁,我觉得他心理年龄起码比我大十岁。”
她又转眸望向他,思忖着道:“其实你和陛下挺像的。”
他神容微滞,问道:“此话何解?”
她笑了笑,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回头送你一份礼吧,莫嫌礼轻。”
他愣了愣,飒然一笑。
这夫妻俩都说要送他礼,莫不是商量好的?可他们夫妻两个好像还怄着气。
他随后又和她说了许久的话,谈了好些旁的事,譬如五百多年后到底是怎样的世界。对于那样遥远的时空他的确十分好奇,但他与她的这番攀谈其实主要出于私心——今日见上一面,下一回的觌面还不知在何年何月。
说不定又是一个七年,也说不定比七年还长。
他还有几个七年呢。
只是如今她这边事了,他总算能够安下心来了——安下心来去安排另一桩事,一桩被搁置了二十年的事。
经过这二十年的洗练,他的心态渐渐平和下来。心中的抗拒日逐被光阴磋磨,终于渐渐蛰藏起来。他已经想通了,事既如此,怎样过不是过。
他选的岳家是书香继世之家,不过在勋贵豪富云萃的北京城并不十分打眼,这个说起来倒有些像当初的张家——当初张家族中也有人在朝为官,比如张峦的妹夫沈禄和堂兄弟张岐,但沈禄也不过是个正七品的通政司经历,张岐官位倒稍大一些,官至正四品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但早在成化四年的时候就因获罪被除名,加之张峦自己屡试不第,所以张家只能算书香小户。但占着“书香”二字,说出去就好听。
而他要迎娶的姑娘姓林,名德容,也是出身诗礼之家,其父为正四品的大理寺右少卿,官位不高不低,性子謇正。林父的品级放在京官堆里虽然不尴不尬,但供职的大理寺乃三法司之一,林父的堂伯更是颇有官声的户部右侍郎林泮(pàn),林泮与官高德劭的礼部尚书张昇又是姻亲。
他想过选择豪商结亲,但豪商大贾之间的联姻不过只能壮大生意,于地位声望的提升几乎毫无裨益。国朝重文,太-祖更是不断打压商人,如今累历数朝,商人地位虽一直在攀升,但世人终究还是崇尚士流。商人发迹后,为子孙捐个监生或者贡生的数见不鲜,图的就是他日若举业有成金榜挂名,便可隆家声,荣宗耀祖。
从前云家只一心做自家营生,但如今生意做得已足够大,他需要考虑一些更长远的事情。而就眼下的情势而言,林家这种不算显贵但五服之内又有极大助力的书香门庭,倒是刚好。
四品官按说不算小,这品级搁在地方也是一方大员,但扎在京城权贵里便着实不太够看。可林父若是官再大一些,这亲事便很难谈拢了。所以,他这个品级倒是刚好。